p;&ep;孙大娘抱胸看着他，一挑眉，怒道：“你还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喜欢攀炎附势不成？当心我把你这话告诉你娘，让她听听你是怎么看你那早死在战场上的老爹的。”
&ep;&ep;少年脸色一变，像是被踩中了痛脚，面色不虞地啐了一口，钻在人群里溜走了。
&ep;&ep;孙大娘一脸抱歉地看着谢毓，说道：“你别在意，那孩子其实心眼不坏，就是打小死了爹，家里还有个老太太要养着，未免就市侩了点。”
&ep;&ep;她又一转脸色，往军队的前端看了一眼，撇着嘴说道：“照我说，嫁给贵人未免是好事，大宅门里不知道多少阴私事儿，死了都没地方诉冤去。”
&ep;&ep;“你看那太子爷，虽说长得龙章凤姿，又是未来皇上，看似一入他被窝就是未来娘娘，但是以后一有太子妃，怕是都得被压下去——我们小老百姓的男人纳的妾还要被大妇欺负，那宫里头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ep;&ep;谢毓：“......”
&ep;&ep;谢毓：不是，大娘，这话我真没法接。
&ep;&ep;小老百姓说起上面就是一张嘴一瞪眼的事情，对她这种近前伺候的人来说，这种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ep;&ep;她只能尴尬得笑了一下，含含糊糊地混了过去，随即在心里抱歉地给太子爷磕了百来个头。
&ep;&ep;眼见着队伍越来越近，或许是因为刚才间接说了太子爷的坏话，谢毓此时有点心虚，甚至有点想临阵脱逃。
&ep;&ep;但是还没等她把想法付诸行动，好巧不巧，队伍的前端正好走到了她旁边，旁边的百姓们一阵激动，有个汉子往前推搡了几步，将本来站在前面的孙大娘的幺子挤到了地上。
&ep;&ep;孙大娘家看着就不是特别富裕的，那孩子身上穿得不算很厚，这么狠狠地一摔，顿时疼得大哭了起来。
&ep;&ep;旁边的人自然又是一片抱怨。孙大娘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谢毓左顾右盼了一番，也没找到那家人的影子，怕是全被人流冲散了。
&ep;&ep;谢毓皱了下眉，将那孩子护在自己的臂弯里，往空的地方走了点，顺手往他嘴里塞了颗糖。
&ep;&ep;孩子向来是吃到甜头就忘了疼的，这时候忙着吮糖，倒是忘了哭了。
&ep;&ep;谢毓松了口气，好歹哄住了孩子，才猛然发觉自己的兜帽在这阵子骚乱中也被挤得落了下去，露出了鸦黑的长发和上面点缀着的珠花。
&ep;&ep;谢毓一惊，刚想直起身戴好兜帽，却蓦地被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那人叫住了。
&ep;&ep;皇帝对晋王这个儿子的感情一向是复杂的，因而借由政务繁忙，并没有亲自出宫相迎，而是派出了从某种意义上可以代表他的太子。
&ep;&ep;饶是再厌恶这个弟弟，表面功夫也是要做好的，宋衍算是尽他所能，给百姓留下个兄友弟恭的印象。
&ep;&ep;他喜静，今天见到这一片嘈杂，正觉得头疼，却忽然看见了个眼熟的珠花。
&ep;&ep;——宋衍身下的马是纯白色的，毛皮顺滑，黑色的瞳孔里冒着水光。
&ep;&ep;是匹好马。
&ep;&ep;谢毓在拥挤的人群中，呆呆地仰视着他，忽然想到，自己以前想象中的盖世英雄是不是就该是这样。
&ep;&ep;长相英俊，骑着高头大马，只对她一个人笑。
&ep;&ep;没等她在多想，“盖世英雄”便叫了声她的名字。
&ep;&ep;语气很温和，像是怕惊醒了什么美好的梦。
&ep;&ep;谢毓捏着兜帽的手紧了一紧，随即叹了口气，将手从兜帽上放下，不紧不慢地拍了下自己的裙角上不知在何处沾染上的尘土，然后慢悠悠地将两个牌子重新系上了。
&ep;&ep;周围的百姓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这位天潢贵胥未免在这一块逗留太久了——于是慢慢地安静下来，不敢再造次。
&ep;&ep;刚冲过来的孙大娘似乎品出了什么，有些无措地从谢毓手中接过孩子，然后见那刚才还跟她瞎扯淡的姑娘上前一步，朝那对她来说跟云端上一把遥不可及的贵人一拜。
&ep;&ep;谢毓道：“奴婢谢毓，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ep;&ep;是“奴婢”，不是“民女”，也不是“臣女”。
&ep;&ep;谢毓垂着头，跟太子爷当中隔了一排羽林卫，却像隔了个深不见底的沟壑一样，冷漠而又疏离。
&ep;&ep;宋衍看着她，谢毓少见地打扮了一下，脸上擦了妆粉，涂了大红的唇脂，唇红齿白的，比平日里还要好看。
&ep;&ep;他先是想，旁边是晋王，不能让他看出这事儿。
&ep;&ep;他又想，众目睽睽之下，传出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ep;&ep;但是这一切乱七八糟的思绪都在触及她目光的时候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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