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谢裒、谢尚、谢奕、谢安、谢石依次坐下,寒喧毕,谢裒问谢尚:“最近朝廷可有消息?庾翼死后,你应该可以顺利接手江州,我谢家能有自己的地盘了吧。”
谢尚苦笑道:“我看未必,前次朝廷任命侄儿为江州刺史,庾翼强力抵制,此事遂做罢,如今庾翼虽死,风闻何中书有意举荐王羲之做江州刺史,如果真这样,这事可就玄了。”
谢奕说:“前次,何中书举荐大哥为江州刺史,没几个月,怎么又要举荐王羲之,这种出尔反尔的事,不像何中书所为?大哥是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此事目前悬而未决,接下来就看太后的态度了,在立储一事上,何中书立了大功,太后对他十分倚重,如果何中书执意委任王羲之,太后大约会给他这个面子。”
“可是何中书不是和你有约在先吗?怎么忽然又要推举王羲之?”谢裒问。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他推荐我,是想借侄儿打压庾翼,现在这个障碍不存在了,侄儿就不是唯一人选了,他想将江州作为一份大礼,送给琅琊王氏。何充上位,是故相王导临终前的遗命,加上何王本是姻亲,眼下王氏不振,自王允之死后,王氏势力日薄西山,何充此举,是要给王氏势力续命。王羲之一介书生,本不足惧,可是故相王导对我谢氏一门,尤其对侄儿,多有提携,反倒不好硬来。”
“眼看到手的肥肉,又被人横插一杠,我谢氏竟如此命薄,求一方镇怎么就这么难?”谢裒长叹一声,满脸戚容。
谢安见父亲伤感,出言劝慰道:“父亲不必过虑,以大哥的人品、威望,朝廷自当重用,现在江州的事也还未定,一切还有转圆的机会。”
谢安又接着说:“说来,王羲之和江州之间,也是颇有渊源。6年前,庾亮临终前,推荐王羲之为江州刺史,那时庾氏势力最盛,王羲之本以为此事必成,就收拾行礼去了江州,谁知诏命出来,江州刺史变成了王允之,不过,他没当也好,那几年,江州刺史就是个风波亭,谁上谁倒霉,先是庾怿送毒酒给王允之,事败后被逼自杀,后来,王允之被明升暗降,调离江州,他怨怒交发,一病而亡。再后来,姐夫(褚季野)临时顶上,不上一年,又被庾冰挤走,庾冰自己兼任江州刺史,一年后,庾冰去世,朝廷任命大哥为江州刺史,还没上任,又被庾翼强力抵制。这些年,庾氏为了江州,明争暗斗,使尽手段。庾翼一死,别说江州,荆州也眼看要丢。只可惜大哥多年来,为王事奔忙,临了遇到王羲之这个不是敌人的劲敌,可知冥冥中自有天意,大哥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谢尚笑说:“羲之在庐山建别墅,练书法,和名僧学佛法,你在会稽建山庄,和支道林日夕共游,说来你二位还真像,难得的两个乱世闲人,羡煞我辈名利客。”
“不敢不敢,不过是无用之人罢了,哪里敢称“贤人”,大哥缪赞,愧不敢当。”
谢尚笑得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说:“我说的不是这个‘贤’,是闲暇的‘闲’。”
举座大笑。
说着,已是掌灯时分,仆人报,宴席备齐,请入席。
谢裒也该吃药了,他让子侄们去吃饭,他吃了药,只吃了碗白粥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