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只是没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般快,殿下不愧是被先太后选中的人,看起来再胡闹心里都记着他们的大业。

&ep;&ep;“真是万万没想到,殿下绝情起来竟然至此。”李直唏嘘。

&ep;&ep;他其实觉得徐小娘子挺倒霉的,这一桩桩、一件件荒唐事,其实都是殿下搞的,如今殿下恼羞成怒了,又要取徐小娘子的命,属实离谱。

&ep;&ep;但人各有命,徐小娘子的命数,大约就是如此。

&ep;&ep;不过,李直没有立即对徐善下手的原因,可不是对她怜惜了。李直他有当刀的自觉,这辈子坏事没少干,只是——

&ep;&ep;“王公公,我若是前脚取了徐小娘子的性命,殿下会不会后脚就要取我的命?”李直木着脸,“一个猜想,不一定对。”

&ep;&ep;王得志的得意戛然而止。

&ep;&ep;他笑不出来了,半晌,眼神复杂地看向李直:“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在不应当聪明的时候,却又聪明起来了?”

&ep;&ep;李直:“……”

&ep;&ep;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ep;&ep;他可以当刀,但当完刀就被主子嫌脏埋了,这谁顶得住?

&ep;&ep;殿下这哪里是重用他。李直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绝路,另一条也是绝路,他竟然沦落到和徐小娘子一样的倒霉境地了。

&ep;&ep;真是羡慕王得志啊,可以在马厩里无忧无虑地喂马,年老不知愁滋味。

&ep;&ep;显然,王得志也意识到自己有福气了。他抖擞精神,爬起来亲昵地给马顺毛,慢悠悠地说:“人各有命,李侍卫啊,你也有你的命数。”

&ep;&ep;“指不定还有余地。”李直自我安慰,“殿下又让崔郎君动手了。”到时候,他做好辅助,见机划水,事后分锅应当不用被扣最大的那口。

&ep;&ep;“崔九?”

&ep;&ep;王得志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乐了,“太歹毒了,不愧是我们殿下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ep;&ep;他就等着看好戏了。

&ep;&ep;最好李直把徐善杀掉,主子再后悔莫及赐死李直,这样主子身边可就剩他一个贴心人了,多好。

&ep;&ep;-

&ep;&ep;碧云寺后院。

&ep;&ep;崔九依然客居于此,一切如往常。不过碧云寺明面暗里被换了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

&ep;&ep;他身前的榆木桌面上,摊放着两块粗布,这是从贡院□□那一日两个赶来却死透了的金吾卫身边发现的,上头沾染着干涸的血迹。

&ep;&ep;青天白日,桌上的烛台点起了火,一点一点正在吞噬着密信。

&ep;&ep;就在这时,屋舍的门被敲响。

&ep;&ep;崔九没动,专注地凝视着火苗,直到密信被完全烧成灰烬,他才扬起声音。

&ep;&ep;“进。”

&ep;&ep;进来的是一个灰衣管事,把一本册子递给他。

&ep;&ep;“九郎君,从我们崔家铺子里拿这类细葛布的人都在上面了。”

&ep;&ep;这类细葛,看似平平无奇,跟粗布无甚两样。实则轻薄透气,有些值钱,在京城只有崔家铺子做这买卖。

&ep;&ep;崔九随意地翻了两页,眼神扫过去就顿了顿:“这就是你们的账本?”

&ep;&ep;“对外的罢了。”崔家管事倨傲道,“若非九郎君亲口吩咐,原本连这也不能呈上的。”

&ep;&ep;崔九又翻了两页,看着上头的一堆赵钱孙李,别说身份,就连真正的名字、何时何日买了几匹布都看不出来。

&ep;&ep;他点了点账本:“崔管事是个人才,做假账的本事如此炉火纯青。”

&ep;&ep;“九郎君说笑了。”崔管事恭敬了三分,“您哪里有不解的,尽管问我。”

&ep;&ep;“这个花开锦绣,是四皇子殿下的产业吧。”崔九唇角凹下,“我崔家布坊竟有这般能耐,能让天潢贵胄来此拿货。”

&ep;&ep;“唉,九郎君,这可不能瞎说啊。”崔管事道,“都是底下的人,孝敬过去的,四皇子殿下怕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ep;&ep;是以,金吾卫身边的布,不见得跟四皇子的人有干系。

&ep;&ep;崔九颔首,目光继续往下滑:“不应当只孝敬过四皇子这一位贵人吧。”

&ep;&ep;做伤人性命的勾当,不应当穿着金贵的衣裳去。能把这种细葛不放在眼里、且不希望金吾卫去贡院捉拿暴民的人,显然没有几个。

&ep;&ep;崔九突然啧了一声。

&ep;&ep;“说起来,我也有这样的衣裳,还不少呢。”

&ep;&ep;他也不想金吾卫过去呀,绕来绕去,最大的嫌疑犯竟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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