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土地乃国之基础,上天假手野人以土授公子,此乃得国之兆,又何怒焉?公子可降拜受之!

重耳大悟,果依其言,下车拜受,复上车而去。

田夫不解其意,皆指车去方向嘻笑:原来公子王孙,都是痴人!

复前行十余里,众人饥不能行,止于路傍,休于树下。

重耳饥困,头枕狐毛之膝而卧,已患重病,渐渐陷入迷离状态。众人下车走向田间,采回蕨薇野菜回来煮熟。狐毛先盛一钵,叫醒公子重耳,双手奉之。

重耳吃了一口,皱起眉头,只觉苦涩不堪,难以下咽。

忽见介子推一瘸一拐,自林中跌蹉而出,手捧肉汤一盂,递到公子唇边。

重耳食之,只觉味道鲜美,三口两口,食尽其肉;又抬头一口饮尽羹汤,咂嘴咂舌,意犹未尽。低头递还饭钵之时,忽见介子推面带痛苦之色,方才醒悟,惊奇相问。

重耳:此处荒无人烟,先生何从得肉?

介子推:不瞒公子,臣见公子饥甚患病,乃入于林中,割下股肉,烹熟以进。

重耳听罢,这才见介子推股间血透衣襟,不由下泪:先生随我十余年,未受丝毫恩惠;今蒙不弃,能随我一路逃亡足矣,又何苦如此,自残肢体!

众人闻此,亦都相顾动容,感动泣下。狐偃急扯下自己束带,俯身替介子推裹伤。

介子推忍痛笑道:臣闻孝子杀身,以事其亲;忠臣杀身,以事其君。今公子乏食,臣割股以饱公子之腹,有何不可?公等皆乃当世英杰,又何须作此儿女之态!

重耳垂泪:众卿待我如此,未知将何以报?

介子推:但愿公子早归晋国,成臣股肱之义,善待臣民足矣,臣岂望君报哉?

正在这时,赵衰赶到,也是一瘸一拐。见到公子重耳,摘下壶食奉上。

赵衰:臣因被棘刺扎损足胫,故落于后,致使主公忍饥,其罪不小。

重耳见壶中之餐丝毫未动,惊问:贤弟,你不饥乎?何不先自食其半?

赵衰答道:臣虽饥,岂敢背君而先自食?

重耳赞叹不已,即命狐偃汲水调之,再升火煮沸,分给从者遍食。众人食粥已罢,立即精神大振,体力恢复;于是无不叹服赵衰高义。

由此昼行夜息,受尽千辛万苦,重耳君臣一路觅食而进,终于到至齐都临淄。

守城门军问清众人来历,报入齐宫。齐桓公素闻重耳贤名,闻说公子入齐,即遣鲍叔牙率众卿士大夫出城相迎,先接入公馆,使众人沐浴更衣,然后在宫中设宴,殷勤款待。

重耳月余以来,终得饱餐一顿,感激不尽,乃将此番逃亡实情合盘托出,毫不隐讳。齐桓公听罢不住赞叹,忽然手指狐偃等一班重耳随从,对席间众卿连扬称赞。

齐桓公:我观公子尊介,人人英雄,个个豪杰,皆是忠贞不二之士。他日机缘凑合,必助公子龙腾于渊,非久困于人下者。

重耳起身逊谢,部下众人等皆感脸上有光,因此感激桓公不置。

当夜宴罢,齐桓公因见重耳未携家眷,便择宗室女子中美貌者配之,又赠以马车二十乘;从行之众,皆赐以车马,一个不漏。

回至馆舍,重耳对众人叹道:齐侯好贤礼士如此,其成霸业,不亦宜乎!

自此之后,重耳便即寄居齐国,知道晋惠公不敢前来追杀,一颗心终于落肚。

齐桓公此时自觉年老体衰,精力不济,便将全部政务皆都委托于鲍叔牙。

一日闲坐内宫,忽然想起自将竖刁、易牙、开方三人逐去,已过岁余,便即食不甘味,夜不酣寝,口无谑语,面无笑容。

长卫姬见此,猜透桓公心思,便趁机进言:当初主公听了管仲遗言,虽逐竖刁诸人,而齐国并不加治,却致主公容颜日悴。既左右使令不能体君上意,何不即召三人复还?

齐桓公:寡人亦思念此三人,食不甘味。但既已逐之,而复又召之,必落人朝令夕改之讥。况恐拂鲍叔牙之意,复有违仲父遗愿也。

长卫姬:仲父死者已矣,何知主公所苦?鲍叔牙左右,岂无近侍?但以调味为由,先召易牙回宫,则开方、竖刁,可不烦招而致。

桓公喜从其言,乃先召易牙回宫。果然易牙回宫未久,便招竖刁、开方复还。

鲍叔牙直入内宫:主公岂忘仲父遗言,并曾允诺微臣之语乎?何召此三佞复返耶!

齐桓公不悦:此三人有益于寡人,无害于国事。仲父之言,是说往事,事过而境迁;贤卿之言,逼迫寡人如此,无乃太过?

遂不听叔牙之言,并命将易牙、开方、竖刁三人皆复原职,给事左右,愈加宠信。

鲍叔牙无言可答,回至府中,不几日便即愤郁发病而死。

鲍叔牙既死,竖刁等三人便无忌惮,专权用事。顺三人者必贵,逆者不死亦逐。

是年齐桓公再攻厉国,不能得胜,铩羽而归。

白翟攻晋,大败晋师,占领狐厨、受铎,渡过汾水,抵达昆都。

齐、鲁、宋、陈、卫、郑、许、邢、曹九国诸侯会于淮邑,谋为鄫国(山东苍山)修筑城防,以抗淮夷,未果而还。自此开始,齐国霸业遂衰。

画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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