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太阳升起来了,屋子逐渐转亮。

&ep;&ep;他醒着,梦着。

&ep;&ep;他杵着,也卧着。

&ep;&ep;赵慈直挺挺立在床边,手僵,脑也僵。

&ep;&ep;起初,他几乎不能聚焦,连呼吸都成问题。捂着脑袋喘了好一会儿,慢慢地,他才勉强从高频的耳鸣声里解脱出来。

&ep;&ep;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

&ep;&ep;他却经历生生死死,短短二十来年的日子,过得像人又像树。

&ep;&ep;时过境迁,裤子里的老朋友依然认得他,依然有人工智能,他变成熟,它何尝不是。

&ep;&ep;眼神交汇之际,它绷得更直了,模样又雄又挺。

&ep;&ep;时间可以磨灭苦痛,软化记忆,如今再亲眼一瞧,他以为程策的家伙,的确长得比从前更像武器了。

&ep;&ep;赵慈移动目光,由下向上欣赏完他新得的枪,对着空气唤了一声。

&ep;&ep;“......&ep;大程?”

&ep;&ep;音色低沉,略微有一点哑,一股子道貌岸然的傲味。

&ep;&ep;果然不是他的声。

&ep;&ep;◆◆◆

&ep;&ep;赵慈看手掌,看脚,摸脸揪头发,花了十分钟,说服自己这已是现实,不是妄想了。

&ep;&ep;他剧烈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单音节的噪声,笑得就像哭。他抬手拼命揉眼睛,那里忽然变得非常潮湿。

&ep;&ep;有那么一瞬,赵慈感知到某种阴暗的狂喜。

&ep;&ep;不过,也仅仅是一瞬而已。

&ep;&ep;作不得数的。

&ep;&ep;很快,他压过了喜悦,陷入沉默与丧。

&ep;&ep;赵慈将刚强的老朋友塞回裤子里,跌坐回床沿。他弓着背,眼珠子从左绕到右,环视四周的摆设。

&ep;&ep;他是幸运的。

&ep;&ep;这间房,具有强烈的镇定效果。

&ep;&ep;高窗,灰调子,线条硬挺,骨子里透着无欲无求。

&ep;&ep;教人一看,只觉不管接下来会遭遇多难的关卡,都能轻轻松松,跨腿迈过去。

&ep;&ep;◆◆◆

&ep;&ep;程策卧室里的陈设简洁冷感,纤尘不染。

&ep;&ep;床头柜上照旧摆着腕表,手机,水瓶。铺得整整齐齐,不见纸团子,闻不出一丝暧昧的味道。

&ep;&ep;而揭开枕头,下面压着一枚护身符,以及未婚妻的照片。

&ep;&ep;夏日花园的躺椅上,她头发湿漉漉的,穿宽大的男式白衬衫,笑着伸出五指去挡镜头。

&ep;&ep;拍得真好看。

&ep;&ep;他光是吸吸鼻子,已经闻到夏草和柠檬水的味道了。

&ep;&ep;在这方面,屋主比他讲究,照片不是光纸,还给搁进了一个精致的金边小镜框里。

&ep;&ep;无论睡姿如何变幻,上头的姑娘都将保持原样,不会皱。

&ep;&ep;赵慈伸出食指,点住尚云的手心。

&ep;&ep;然后他将相框放回原处,起身去衣帽间走了一趟。

&ep;&ep;如他所料,那套英挺的正装,已被挂在了醒目的地方。

&ep;&ep;正中桌台上,摆有一只深色长型盒子,一封信。在封面的左下角,用黑色钢笔写了两个字。

&ep;&ep;云云。

&ep;&ep;信,赵慈没动。

&ep;&ep;他就把盒盖挪开,望了一眼里头价值连城的宝藏。

&ep;&ep;被炫得金光满面之际,再抖着手,合上了它。

&ep;&ep;◆◆◆

&ep;&ep;回到卧室,数度呼叫程策无果后,赵慈没有继续留恋,直接撂了手机。

&ep;&ep;他学着那人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试图理理思路。

&ep;&ep;但他未能把哲学进行到底,因为操碎心的张管事带着早餐,还有剃须套装来了。

&ep;&ep;对方明显没睡好,眼皮微肿,一脸起床气,穿黑色睡袍和拖鞋,两根腰带紧紧打了个结。

&ep;&ep;因着这身装扮,赵慈意识到他失散多时的舅没有变老,那肩宽腰细的好身材,简直熟得飘香了。

&ep;&ep;“佑叔,我......&ep;”

&ep;&ep;“别废话,赶紧坐下。”

&ep;&ep;剃刀在人手里握着,明晃晃的,赵慈便并拢双膝,没多打岔。

&ep;&ep;◆◆◆

&ep;&ep;领证当日,他闭着眼,脸上蒙着散发热气的毛巾,享受了一回五舅的好手法。

&ep;&ep;论舒适程度,跟伦敦寇松街九号的名店相比,一点也不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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