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沈戈便将马车赶到了巷口,林如玉和林大福与马三婶、狗儿道别,乘车到镇外与镖队汇合。

沈戈要去赶镖似乎是乌沙镇的大事,一路上林如玉就听到车外不断有人与沈戈道别,问他何时归来,沈戈一一应答,声音没有一丝不耐。

听声音男女老少皆有之,可见沈戈在乌沙镇的人缘有多好。同为孤儿出身林如玉知道,沈戈能混到这份上,有多不容易。

“沈戈,你替咱跟马老三说几句好话,让咱跟着出趟镖呗?咱不要镖银,管饭就成。”

沈戈还没应,林如玉便听到马车外响起几声嗤笑,“大疤瘌,你是去赶镖还是避祸?我看你是怕马头山的人再折回来揍你吧你?不是想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这回傻眼了吧!”

刘大疤瘌急急道,“说什么混话,咱是那样的人嘛,还不是看她小姑娘可怜指了个路,谁知道竟糟了这么大罪!!!”

林大福听到刘大疤瘌的声音抬了抬头,林如玉偷偷把车帘挑开一线,瞧见马车边站着一个癞痢头满脸伤的瘦子,可不正是大前天晚上凑上来想占她便宜的刘大疤瘌么。

林如玉放下车帘,不再往外看。千年后身为孤儿的十七年里,这样的恶心人林如玉见多了。帮他的人,就是救中山狼的东郭先生,救冻蛇的农夫。

沈戈,可不是傻子。

不出林如玉所料,沈戈客气委婉地拒绝了刘大疤瘌,继续前行。

又有好奇的妇人问,“沈戈,车上坐的是谁啊?”

沈戈回道,“马三叔的侄子和侄女。”

“呦,马老二家的,还是马老大家的?”

“杨嫂子问这个干啥?说得好像你认识马三的两个哥一样。”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直到马车出了镇子,外边才安静下来,林如玉刚要挑车帘向外看,便听马车外响起一道柔得能掐出水的女声,“沈戈,你这就要走了么?”

这声音听得林如玉一激灵,胳膊上的汗毛竖了起来,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车外这人,莫不是沈戈的……

想想也正常,沈戈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身量高挑剑眉星目嘴甜又会来事儿,没姑娘喜欢他才不对劲。

还不等林如玉向外看,马车便停住了,沈戈跳下马车,用与方才并无差别的声调回道,“是呢,娇姐也要走了?”

“托你的福凑齐了赎身银,那腌臜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春娇双目含情地望着沈戈,“你哪天回来?”

沈戈笑着问道,“要是能在外边寻个好差事,我就不回来了。”

娇姐,赎身银,车外的人是唱春楼的春娇?林如玉微挑车帘,只见一个用银灰绢帕罩头,身着素朴衣裙,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正抬头望着沈戈,似是不敢相信地确认道,“就……不回来了?”

沈戈点头,“娇姐要去哪?”

“我……”春娇的两汪秋水,由沈戈脸上转到他身后的马车上,林如玉不由得暗叹一声这乌沙镇虽不大,出彩的人物却不少,春娇的模样当得起花魁二字。

春娇盯着马车,幽幽道,“我不知道……”

沈戈闻言,帮她出主意,“娇姐不如雇辆车,跟着时家的车队先去同安县再做打算,路上也有个照应。”

春娇的含情目又移回沈戈的脸上,低声道,“你问的事,我已打听清楚了。”

沈戈惊喜回道,“娇姐稍等,这人多眼杂,咱去边上说。三子——”

“来了——”

沈戈声音刚落,一个小乞丐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跑到了车边,“沈哥,啥事儿?”

“你先把马车赶到码头去,我稍后就到。”沈戈说罢,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稳着点。”

听他这么说,春娇又将目光转向马车,那复杂的神情林如玉读懂了:唱春楼的头牌春娇姑娘心系沈戈,等在这里应是想跟他一起走。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得嘞!”三子蹿上马车抓起缰绳,赶向码头。

很快,三子便将马车停在码头边,靠在车厢边框上,甩马鞭摇晃腿,悠闲等沈戈追上来。

林如玉又将车帘挑起一条缝向外瞧,此时天已近大亮,码头上停靠着三艘大船,力工正一袋袋往上船上扛粮食。

岸边放着一张长条桌,一个穿官服的人坐在桌后吃着热腾腾的茶汤,一个穿绸衣的男子弯腰站在一旁,用手指着桌上的文书请官爷过目,不过这位官爷对文书不感兴趣,眼睛正在四处乱瞄。十几个带刀官兵分列两旁,不住打着哈欠。

看到这样的场景,结合小姑娘的记忆,林如玉知道这些粮食是朝廷向乌沙镇百姓征收的田赋——漕粮,漕粮装船后,或运到县城、州城的粮仓,或按朝廷分派,运往别处。

漕运安稳关乎国运,夺漕粮乃是重罪,朝廷派专门的漕官、漕军和漕丁负责漕粮的转运,以确保漕粮能安运送到各地。

因漕粮有大批官家人手运输,所以安性很高。客船、商船多会跟在漕船后航行,求个安稳。

记忆里有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林如玉凑到车帘边,睁着好奇的眸子看着眼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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