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保持沉默。殿中的气氛越来越冷,外头风雪分明不再呼号,官僚却似乎置身于冰天雪地。

&ep;&ep;“下一位,云州王。”侍者高唱,说罢,又朝江雪芽拱手,“江大人,您父亲落狱,今日云州禀政,烦劳大人代劳吧。”

&ep;&ep;江雪芽立于下首,岿然不动。

&ep;&ep;侍者瞥了瞥大掌宗的神色,小心翼翼喊她:“江大人、江大人。”

&ep;&ep;后头有官员偷偷拽江雪芽的袖子,唤她回神。她如梦初醒一般,踅身步至殿中,单膝跪地,禀告云州事务。

&ep;&ep;“云州贼逆已在押送进边都途中,查抄江府,得密信四十余封,半数署名郎雅光大星官。微臣已验证字迹,的确出自郎大人之手。臣已着人查抄郎府,内鬼伏诛,妖孽尽剿,大掌宗可高枕无忧矣。”

&ep;&ep;江雪芽说完,九重阶上的男人却一言不发。殿中气氛沉默,江雪芽低着头,肩背挺拔,即便跪于阶下,亦有不折的傲骨。有人胆大包天,悄悄抬起眼皮,看了眼石座上的大掌宗。他眼眸低垂,月光一般清冷的目光落在江雪芽身上。

&ep;&ep;“孤即位凡七十年,”威严低沉的声音蓦然响起,大掌宗终于开口,“于公,孤治四海万化,抚八方群民。于私,孤奉苦行之义,洁身净心,求秘极大道。而今,孤闻道法乾坤,欲乃人伦。海内之治,肇自宫闱,达于万民。故内闱之修,不可轻慢。”

&ep;&ep;这话头不对劲儿,底下有官僚颤声道:“大掌宗这是……”

&ep;&ep;澹台净话间一顿,继续道:“孤欲立宗后,选贤媛,资内助。”

&ep;&ep;此话一出,殿中登时掀起惊涛骇浪。官僚们面面相觑,彼此都见到各自眼中的讶异和兴奋。大掌宗禁欲修行百来年,宫中无女乐,无侍婢,无后妃。谁曾想今日老树开了花,老僧破了戒,大掌宗竟要立后了!

&ep;&ep;有人整顿仪容,举步出列,准备荐举自家女儿,后头的官员拽住他的后衣领,把他拉回行列。他正要吹胡子瞪眼,却见大掌宗自冰冷的石座中起身,一步步走下九重阶。所有人目瞪口呆望着这一幕,这么多年了,从未有人见过大掌宗在朝议中走下他的净土,他永远置身于高处,同众人之间隔着一道天堑。

&ep;&ep;现在,他走下来了,一步步,犹若仙人下降。人们屏着呼吸,看见他停在江雪芽的面前。江雪芽也看见了他深黑色的袍裾,银线勾勒着灿烂的星辰。江雪芽慢吞吞抬起头,同澹台净对上目光。这个男人的表情依旧漠然,可江雪芽似乎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