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泽莱斯被放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已知凯因斯提着他后衣领奔跑,泽莱斯胸前的衣服已经损坏,问他要怎么做才能防止自己掉下去。

答案一,抓着凯因斯。找死,略过。

答案二,揪自己衣服。

所以等泽莱斯回到家门前,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七零八落,左低右高,没有丝毫整齐可言。再加上外面的风雨,这应该是泽莱斯从出生以来最狼狈的时刻。

他的琴也不知掉在哪个角落,目前没什么精力去找它。泽莱斯摸索着口袋,哦,钥匙也不见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但开门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一个眷者,即使那个眷者精疲力竭。他手指一划,电光一闪,门锁就开了。

泽莱斯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做出主人的架势,转过身说,“要进来——”

“休息会儿吗——”

身后空空如也。

算了,他也不想讨好一个丧心病狂、冷酷无情的抖S暴躁狂。

……

凯因斯又回到了斯特街。

方才的梦境让他想起了,那次他是为老人送葬的。他在那个雨夜替老人挖了坟墓,助其长眠。

而今夜,由于安德鲁在场,他自然将送葬的仪式交给死者的儿子。可这场雨下得仓促,安德鲁一个普通人估计是无法完成仪式了。

凯因斯想去看看。

他穿梭于暴雨中,畅通无阻。

安德鲁果然还留在原地。雨水从顶上漏下来,让木板变得潮湿,也让尸体更为溃烂。为了保住母亲的尸体,安德鲁将她搬到了床上,再用床单盖住。

他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凯因斯说,“她需要安眠。”

安德鲁才回过神来,他直愣愣地盯着尸体,木讷地重复,“对。她需要安眠。”

他一个挺身从床上跳起来,又跪到凯因斯身前。“求求您,我不能让妈妈再忍受一夜风雨,我也无法完好无损地给她下葬。我想请您帮我去买个棺材,然后帮我挖一个坟墓。您要多少钱我都给您,拜托了!”

凯因斯不需要钱,他跟弗里德不同,即使活在荒郊野岭里也能活得很好。所以他说,“我可以帮你,但结束之后,你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安德鲁连声应下。现在替母亲送葬便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事。

凯因斯很快将棺材买来。这个点是不会有店铺营业的。因此凯因斯直接破开了门,拿走其中一个棺材,再留下了相应的金币。他挑选的棺材由黑沉木制成,其上刻有《亡灵之书》与《镇魂曲》,是凡赛尔最为普及的一种样式。

安德鲁将母亲的尸体送进去,然后缓缓地合上了棺盖。做完这一切后,他仿佛也完成了某个仪式。慌乱、茫然、恐惧从他身体里退去,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只剩下悲痛。

“送到哪里?”凯因斯问。

“附近山上的树林里。那里没有工厂,也没有野蛮的孩子。她可以看到碧海与蓝天。”

凯因斯同意了。他抽走床单盖在棺材上,其实一条薄薄的床单不会有什么用,它还没有把棺材板盖按实了有效。

他在山上直接用了力量挖坑。安德鲁木然地看着,没有一点惊讶。

他们将棺材送进去,重新填好土,又替安德鲁太太竖了一个墓碑。墓碑上的字刻好后,安德鲁便抱着墓碑哭了起来。泪水与雨水融合,一起落入淤泥间。

安德鲁的衣服、四肢、脸庞被溅上了污水。而从母亲身上传来的腐虫更无奈地被冲刷至下。

凯因斯一直站在墓前,等安德鲁哭完。

直到安德鲁放下墓碑,说出“你有什么要问的”话后,他才开口。

“你跟梅尔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认识是在一年前。那时我刚丢了工作,没有脸面回家。我就留在海港一直找啊找。我找了很久,面包吃完了,钱也用掉了。可还是没有找到新工作。疾病不断侵蚀着我的身体,我倒在路边,想着自己快死了。就在这时,那位大人出现了。”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圣洁与诱惑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他就像堕入地狱的大天使,降临于肮脏卑劣的人类面前。”

凯因斯静静听着,在安德鲁停下后又问,“他给了你什么?”

“新工作。”

“什么工作?”

“运送、看守货物。”

“除此之外,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很多。”

“复述给我听。”

安德鲁却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张嘴,“都是些安慰我的话。”

凯因斯知道安德鲁在说谎。而他也清楚,被梅塔梅尔蛊惑的人不可能背叛他。

所以凯因斯没有追问,一旦追问,安德鲁就会自尽。

“我很后悔。”安德鲁轻轻抚上墓碑,他的指尖在颤抖,脸上却看不见什么过激的表情。

他零零碎碎说着些话,像是说给凯因斯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为什么不能及早认清——为什么会被贵族的理论洗脑——为什么会犹豫——会迷茫——为什么会因为那点小事而让妈妈过不上好日子。如果、如果我能早点把妈妈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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