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是太太近身伺候多年的老人儿了,是从娘家陪嫁带过来的心腹嬷嬷,平日在叶家也都是一副端着架子的样子。

这会子,她漾着一张笑开花的老脸进来,倒把叶晴萱惊了一跳。

周嬷嬷手里捧了个提篮,进了屋先是给叶晚棠行礼:“奴婢见过大姑娘。”看着叶晴萱,周嬷嬷也是笑,“五姑娘也在呢。”

叶晴萱忙起身回了半个礼。

叶晚棠吩咐阿月:“给周嬷嬷看座、上茶。”

周嬷嬷赶忙拦住阿月“姑娘不必客气”,她把手里的提篮捧至叶晚棠跟前,笑容里有些讨好:

“因大姑娘入冬以来身子便虚弱的很,都开春了,还是经常风寒,太太想着,许是大姑娘突然离了故土,一时有些不大习惯。”

“太太听闻江州在立春这日有烹茶蛋的习俗,便叫厨房采买一些品相不大好的碎茶叶,浓浓地煮上一锅,做些烹茶蛋给府里的姑娘们都尝尝,也叫大姑娘能略解乡思。”

“大姑娘回想想,立春那日,厨房是不是送了一道烹茶蛋来?”

叶晚棠看着一脸期待的周嬷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昨儿才重生回来,周嬷嬷口中的那日,于她已是十年之前。

她哪里会记得十年前在叶家过的那个立春,是不是吃到了烹茶蛋这种琐碎的小事儿?

叶晚棠看向叶晴萱,既是周嬷嬷说是叫府里的姑娘们都尝尝,想必叶晴萱会有印象。

对上叶晚棠问询的视线,叶晴萱轻轻眨了下眼睛,回以一个甜蜜的笑容。

叶晚棠:“……”

周嬷嬷没有如期等到叶晚棠的回答,还以为她仍是在拿乔、使小性子,忙又继续解释道:

“上回的茶叶还有剩余的,本是要交代厨房收起来,等些日子再做一回烹茶蛋的。”

“谁知前几日发放份例时,又要忙着打点永宁寺的事儿,又要应酬其他的,院儿里的小丫鬟手忙脚乱,竟一下子弄岔了……竟把那些碎茶叶当做好茶叶,稀里糊涂地送到您这儿来了!”

周嬷嬷赔着笑脸儿,把提篮打开,往叶晚棠跟前送了送:

“奴婢方才刚一知道此事,便赶忙将姑娘份例里的茶叶给送来……这是顶顶上好的碧螺春,足足有二斤重!”

“……多出来的,便权当是给姑娘赔礼了!连累了姑娘吃了几日碎茶,都是奴婢们一时疏忽了,还望姑娘海涵!”

依着叶家的规矩,叶晚棠每月茶叶的份例是一斤,或是碧螺春,或是普洱和一些花茶,虽也算得好茶,可比起眼前周嬷嬷送来的这篓子,还是差得远了。

这远远不是叶晚棠份例里该有的东西。

“嬷嬷不必自责,您是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帮着太太管家,凡事都是亲力亲为、面面俱到的。俗话说,老虎还有个打盹的时候呢,何况是人呢。”

叶晚棠略一思忖,决定顺着周嬷嬷的话儿说,卖她一个面子:

“也是凑巧,这几日我风寒,正吃着药,大夫开的药方子,说吃药的时候避免喝茶,这不,那些茶叶还未开封呢。”

“还是刚才五妹妹过来,我想着沏些茶叶来待客,正叫阿月去把茶叶找出来呢,嬷嬷便来了。”

周嬷嬷一听,笑脸若绽菊一般,殷切地道:“大姑娘不怪罪奴婢,便是奴婢的福气了!”她看向阿月,“还请姑娘将那些碎茶叶交还给奴婢……”

“碎茶叶是不值钱,可奴婢想着,这事儿既是院儿里的小丫鬟犯了错,总该有个警醒便是,奴婢把那些茶叶拿回去,叫她们日夜瞧着,心中也好有个醒儿,以后莫再误事了。”

周嬷嬷看着叶晚棠:“大姑娘您看……”

叶晚棠笑吟吟地,道:“情理之中的事儿,嬷嬷不说,我也会叫阿月把茶叶送还的。阿月,去拿过来吧。”

方才恰好叶晚棠吩咐阿月把那些碎茶叶装起来给叶晴萱做礼,阿月已经收拾好了,这会子听见吩咐,阿月正好把那些茶叶拿出来,递给了周嬷嬷:“嬷嬷收好。”

周嬷嬷接过茶叶匣子,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便多了几分真切:“如此,奴婢多谢大姑娘了。”

叶晚棠笑着,叫丫鬟送周嬷嬷出门。

叶晴萱早已攒了一肚子的好奇,等周嬷嬷的身影一消失,便立马追问叶晚棠:

“大姐姐,周嬷嬷可是太太身边最信重的嬷嬷了,我几时见过她跟咱们这般示弱讨好地说话的样子?!真是比之日出西山也不为过!”

“我说呢,大姐姐的份例怎会只有哪些碎茶叶!原来是这样……”

“不过,大姐姐得了二斤好茶叶,也不算委屈了!瞧周嬷嬷今儿的样子,只怕出差错的不是其他小丫鬟,必定是她自己不当心罢了!”

“啧啧,不管怎样,真是痛快的很!”

“大姐姐,你痛快不痛快?”

叶晚棠:“……”

叶晚棠看着叶晴萱双眼亮闪闪的样子,微微一笑:“不当心?”

“她既是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如此小事儿,早不必她亲力亲为去做了,她何必要为了一个小丫鬟,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放下架子,亲自来向我赔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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