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礼拜六,跃跃欲试,跑到黄浦江边,在码头徘徊,望眼欲穿,俨然八女跳江。

&ep;&ep;礼拜天,上得游艇,尝得“美人掌”或“窗笼记”或“舌尖”,才算活着。

&ep;&ep;品尝第一道“美人掌”时,他会在服务生切成七份之前,仔细观察其中掌纹,竟与真人分毫无差。

&ep;&ep;有的生命线奇短无比,难道已红颜薄命,化作芳魂入香冢?

&ep;&ep;有的爱情线波波折折,怕是遇人不淑,所托非人,每次都踏进同一条河流……

&ep;&ep;大师兄喜欢舔着美人指间,感受每个不同的指纹,看到她触摸过的一切——初潮来临时少女的身体,中学初恋时牵过的手,大学宿舍收到的第一束鲜花。

&ep;&ep;至于“窗笼记”,总能让人安静。当那对耳朵被牙齿嚼碎,空白瞬间过后,响起各种声音——出生起的啼哭,幼儿园疯玩的笑声,小学课堂的数学课,听过的第一首流行歌,在公司被老板责骂,陪情人去听海,发现老公外遇的电话录音,陈弈迅演唱会上的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不属于我……

&ep;&ep;当然,最钟情的那道菜,还属“舌尖”。

&ep;&ep;一年后,他已为游艇夜宴解囊两千六百多万。

&ep;&ep;虽然,这些钱对一个开发商而言,算不了什么,但他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ep;&ep;“话痨”变成了结巴。

&ep;&ep;自从迷恋上那三道菜,他对世间一切都没了兴趣。享受“美人掌”、“窗笼记”与“舌尖”,成为舌尖唯一的功能,从而丧失了另一项重要的能力——他不再喜欢说话,渐渐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甚至羞于启齿。

&ep;&ep;当他必须要用语言表达时,舌尖竟如石头般僵硬,渍渍地冒出那三道菜的味道。如此这般,大半天只能说出同一个字,听的人急得能把肺吐出来。

&ep;&ep;他无法再说谎和欺骗别人了。

&ep;&ep;“话痨”的房地产生意,包括政府公关,跟地方县市领导在酒桌上的交易——全靠一张嘴。当这条舌头不再灵活,乃至于无声的地步,由舌尖为自己打开的大门,就此永远关闭。

&ep;&ep;就像他所开发的楼盘,短短几个星期,要么建筑事故而崩塌,要么资金断裂成了烂尾楼,要么干脆被政府收回地皮……

&ep;&ep;最终,有位领导说了一句话:这家伙不好玩了。

&ep;&ep;杜俊宣告破产。

&ep;&ep;所有人都离开了他,赤条条一无所有。他再也恢复不了说话的能力,舌头仿佛得了绝症。而在身无分文之后,他自然无力再参加夜宴,只能在码头边望洋兴叹,或是趴在外滩的栏杆边,在许多艘大小游艇间,寻觅舌尖上的那一艘。

&ep;&ep;黑色的,夜魔般的游艇,即便在江边灯火通明之时,他也从未在岸上看到过。

&ep;&ep;他再也无法吃下其他任何食物,似乎舌尖只能承受那三道菜,否则会有强烈的排斥。每天只能喝些流质,有时会反胃呕吐。

&ep;&ep;大师兄的体重迅速减少了三十公斤,直到骨瘦如柴,宛如骷髅活在黑夜。

&ep;&ep;无法再活下去了。

&ep;&ep;不是吗?

&ep;&ep;他对自己深恶痛绝,一切不都源自这条舌尖?

&ep;&ep;手里有一张游艇夜宴的vip白金卡,虽然一分钱都不剩了,但至少有权给船长打电话。

&ep;&ep;他指名要跟游艇老板见面。

&ep;&ep;那一夜,游艇靠在码头边,服务生将他引入餐厅。摆着七份空餐具,还有一根白蜡烛。烛光摇曳之间,坐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他戴着一副厚厚的墨镜,看起来面目模糊,难以形容那种感觉。

&ep;&ep;总之,老板很神秘,配得上这艘游艇,也配得上这出夜宴。

&ep;&ep;这是杜俊第一次见到他。

&ep;&ep;“话痨”严重口吃着说——想把自己的舌尖卖给他,作为本周的第三道菜,提供给广大食客享用。

&ep;&ep;神秘老板沉默片刻,却不正面回答,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深陷的眼窝。

&ep;&ep;他说,自己不过等死而已。年轻时做过厨师,从街边大排档开始,到特色家常菜餐厅,再到宾客盈门的大饭店,还有米其林三星的西餐厅,精致天价的私房菜,正宗的神户和牛料理。因为美食,他在三十五岁那年,幕后控制着全国无数家餐厅,各种层次与菜系,从漠河到三亚,从台湾到新疆,每年有七亿人享用他所提供的美食。

&ep;&ep;简而言之,他秘密地控制着大部分中国人的胃。

&ep;&ep;三年前,老板查出患有癌症,决定在死以前,再开最后一家餐厅。他有一个梦——吸引这个国度最富有的人们,进入美食界的终极领域,同时也最具有创意,最能令人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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