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2/3)

道，贺榕在课余抄了好些书，佛门经法，诗词歌赋，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可是那孩子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在这么多浩如烟海的典籍中，他抄了两百多篇诗经，其中有一首抄了整整五十多遍：

&ep;&ep;“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ep;&ep;他是以什么心情一遍遍抄写这首诗？

&ep;&ep;他是以什么心情在那半年中等着玄沄归来？

&ep;&ep;他是以什么心情，在长久的等待之后面对自己的重伤昏迷和避而不见？

&ep;&ep;那一瞬间，天一下子全黑了。

&ep;&ep;四下变作了一片旷野。绿树、青山、清风、明月全部退去，天地间只剩一片浑浊的黑暗和鬼哭之音。那摧枯拉朽的哭嚎让闻者两股战战，百兽惊悚逃逸，远古的星宿坠入深海。

&ep;&ep;而在这片黯沉之中，玄沄独自站在那里。他想起那个孩子温暖的拥抱，宛如黑夜里的最后一捧篝火，让他的四肢回暖，血脉里重现生机；他想起那个孩子一触即分的吻，那么小心翼翼又珍若至宝，仿佛在踮起脚尖亲吻这世间他最爱惜的一颗星星。

&ep;&ep;他怎会错把这当成是心魔制造的幻象？

&ep;&ep;他怎会错看他眼中的深情与义无反顾的挚爱？

&ep;&ep;他怎会……

&ep;&ep;玄沄听见了哭声。

&ep;&ep;那哭声越来越响，震天撼地，仿佛是泪海积攒了亿万顷的伤悲，要全部倾泄出去。可是那实在太多了，太多了，天幕地牢都承受不住这哀痛。于是那无处可去的泪水只好无可奈何地涌回心脏。将心田撑破，将内腑压垮，将气海捣毁，将经脉崩碎。

&ep;&ep;是谁在哭啊。

&ep;&ep;哭得那样伤心。

&ep;&ep;好似肝肠寸断，椎心泣血。好似这世上最后一只杜鹃在呼唤自己消失的爱侣。

&ep;&ep;此时有一双鞋出现在了玄沄跟前，他抬起头，望见了虚怀洞悉的表情和悲悯的双眸。

&ep;&ep;他在这双慈悲的眼里望见了双目赤红，跪在地上口含鲜血的自己。

&ep;&ep;是啊。

&ep;&ep;是这样的。

&ep;&ep;从头至尾，自以为是的是他，偏执妄断的是他，执迷不悟的是他，一次次推开对方的，依然是他。

&ep;&ep;“我……”

&ep;&ep;玄沄在撕心裂肺的剧痛中挣扎着开口。

&ep;&ep;“都是我……”

&ep;&ep;“是我陷入妄执，六根不净……”

&ep;&ep;“是我明知他不适与人习道，却放任自流……”

&ep;&ep;“是我明知自己六亲无缘，属金克木，却偏要将他强留身边……”

&ep;&ep;“是我……”

&ep;&ep;玄沄用双手掩住脸。

&ep;&ep;“是我处处勉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想要同他在一起……”

&ep;&ep;“结果却害得他承受业果，无辜惨死，魂飞魄散！”

&ep;&ep;“一切皆因我而起！”

&ep;&ep;“是我欲壑难平，思之如狂！”

&ep;&ep;“都是我！”

&ep;&ep;“是我害死了他！！”

&ep;&ep;“是我害死了贺榕！！”

&ep;&ep;屋外猛地传来一记闷雷，暴雨倾盆而下。在这天地洪荒之中，哭声依然没有被那骤雨覆盖。凄惨悲怆，痛彻骨髓，好似要把自己的魂魄都生生耗尽，好似要将自己的心头血都一并哭出来。

&ep;&ep;虚怀满心沉痛地望着这一幕，他想，师尊，当日您临走前将师弟托付于我，弟子却辜负了您的一片苦心，若自己早一些察觉……可是“情”这一字，连局中人自己都未能勘破，旁人又如何摸得清其中的千丝万缕？叹只叹造化弄人，天意难违，淡薄如此也逃不过入骨相思，恐怕这才是师弟飞升前最大的劫数。

&ep;&ep;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ep;&ep;但是作为一名兄长，虚怀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百般不忍，用最镇定的声音说道。

&ep;&ep;“师弟，你……或许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ep;&ep;“……”

&ep;&ep;“那六丁神火确实能烧灼魂魄，贺榕恐怕凶多吉少……可是也并非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他身为结丹灵木，已经修出了天地二魂，若他的魂魄有幸在被烧尽前逃过一劫，那最有可能的去处就是地府。”

&ep;&ep;望着玄沄泪湿的双眼，虚怀一字一顿地说。

&ep;&ep;“若你想找酆都大帝问他的下落，光凭而今的修为是不够的……你需得道成仙，再问前路。”

&ep;&ep;大约除了玄沄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