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一个窝囊废。莫看他今日能力卓绝,非一般人可比,实质若非当年的怦然心动,此刻他只怕还是那个仗着家中独子的优渥条件,好逸恶劳,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他不善言辞,甚少与人来往,又不好学,只喜欢沉浸在个人喜好的世界里,做自己喜欢之事,一直到那场变故,才让他彻头彻尾地长大,抛却华丽的丝绸,裹上碎布烂条的布衣,扛起延续君家血脉的重任。

&ep;&ep;待他名利双收后,他才改变了原来的想法,将姓氏改回了“君”。他想,哪怕做不成名垂千古的太傅,做个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也是挺好的,这般在史册上占据旮旯一角,让君氏一族沉淀在历史之中。

&ep;&ep;“为了隐瞒身份。”君泠崖没告诉她真相,将祭拜用品准备妥当,烧了三炷香,朝祖父拜了拜,阖上双眼,碎碎念着祈求祖父在天之灵保佑他的话。

&ep;&ep;祭拜祖父的过程简单得让人心碎,若是放置十数年前,定然是亲戚成群而来,放鞭炮,烧冥钱,热热闹闹的,可现在却凄冷得连寒风都忍不住应景地刮得更凛冽一些。

&ep;&ep;清酒在墓前划下一道水痕,他黯然地收起酒杯,准备收拾东西回去。

&ep;&ep;一回头,竟见她仿照自己,跪在祖父墓碑的面前,闭着双眼喃喃自语,好像在说什么“保佑君泠崖身体康健、平平安安,保佑自己快快长大,成为像父皇一样的人”……她说得很慢,细声软语里带着期待的童腔,好像跪拜的不是一位先人,而是能实现她愿望的佛祖。

&ep;&ep;语讫,她乖乖地跟君泠崖一样,拿起酒杯在墓前倾了一杯酒,还很天真地道:“坏豆腐的祖父,你要保佑坏豆腐好好的,身体康健,让他长命百岁,天天都陪我玩。好啦,喝了酒,你要答应我保佑坏豆腐哦。”

&ep;&ep;君泠崖怔愕得说不出话来,声音里透出丝丝颤抖:“你,为何要拜我的祖父?”

&ep;&ep;“因为拜拜,他就会保佑你啦。”她笑颜逐开,很认真地道,“你每个月身体不舒服,好疼好疼的样子,所以我想保佑你呀。”

&ep;&ep;他静默地看着她无暇的脸,一抹幽深的情绪涌上心头——

&ep;&ep;在他们君家,女子中,只有媳妇才有权利,祭拜君氏先人。

&ep;&ep;然而此刻,他却自私地不想告诉他君家的规矩,只想在欺骗里,自我麻醉……

&ep;&ep;下山回到云阳时,老天爷正巧盖下帷幕,将白日偷换成了黑。

&ep;&ep;宽敞的大街两头支上了几个摊位,小贩们酝酿了一日的吆喝声相继响起,姑娘们媚声娇笑走出青楼,赌坊里的牌九声依旧酣畅,伴随着房舍里生起的袅袅炊烟,云阳开始了喧闹的夜。

&ep;&ep;“好热闹好热闹呀。”她开心地东张西望,从未见过的夜市在她面前热情地伸出双臂,迎接她的到来。

&ep;&ep;“临近开年,家家户户都团圆聚餐,有些从外地赶来的人进城,带来商机,故卖年货的生意人也多。”君泠崖指着那些踮着脚,谄笑着招呼客人的小贩解释。

&ep;&ep;“团圆聚餐?”她不解,“是全家人坐在一起用膳么?”

&ep;&ep;“是。”

&ep;&ep;“哇。”她羡慕地道,“是不是大家热热闹闹的,吃得开开心心的?”

&ep;&ep;“是。”长远的记忆被翩然拉开,君泠崖仿佛回到十数年前,那个温馨的除夕夜,祖父乐呵呵地摸着他的头,说他个头长了,父亲关切地给他夹菜,母亲语重心长地教育他要将好菜让给长辈……

&ep;&ep;然而一切如云烟,一散而过,等回神时,竟觉鼻头有点犯酸,难受得慌。

&ep;&ep;她心里也不好受,揉揉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扁着能挂油瓶的嘴道:“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好幸福呀,我也好像向他们那样。”

&ep;&ep;君泠崖回神道:“每年开年,宫里不是都有置办家宴么?”

&ep;&ep;“是啊,家宴的时候会有好多好多菜,有好多戏子来表演很好看的节目,可是……”她语气刚刚兴奋地扬起,又骤然一低,“我吃得一点都不开心,父皇会招呼好多皇弟皇妹,会陪好多好多人喝酒,都没空理我。有些亲戚我都不认得,叫都叫不出名字,也没人陪我吃,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而且现在,”她伤心地低下了头,手指头习惯性地揪着衣袖,“父皇登仙去了,皇祖母不喜欢热闹,姨娘和皇姐都走了,家宴也吃不了了。其他人,我都不认得,跟他们吃,不开心。”

&ep;&ep;君泠崖一愕,人人总羡慕皇宫里奢侈的生活,羡慕锦衣玉食,却独独忽略了,金钱与权势背后,长伴的是寂寞与孤独。父爱母爱被切割数份,兄弟姊妹互不相识,而身边的人会一个接着一个离去。

&ep;&ep;相比之下,自己的前半生,是多么幸福。

&ep;&ep;如此一算,她身边能称得上亲厚的亲人,也就只有她尚在世的外祖了。可叹他外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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