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很快,四下便尽是嗡嗡不休的吟诵声,伴随着一两个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真比庙里的和尚还催人入梦。

&ep;&ep;那一炷香的炉子就搁在亭台之上,灰烬寸寸往下掉,好些人紧张地出了汗,不停拿袖子抹额角。

&ep;&ep;可见这做皇帝的“心腹”也不是件轻松的差事,吃顿饭还要考人作诗,烦都烦死了。

&ep;&ep;商音从小径后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ep;&ep;方灵均并不在石亭近处人最多的地方随波逐流,他走到茶花零落的篱笆栅栏下,深碧的官袍搭在瘦削的骨架上,透出单薄清秀的气韵。

&ep;&ep;他念念有词的思索,神态举止并不慌张,挺游刃有余的样子。

&ep;&ep;这地方僻静,四野里仅有两个士子提笔题咏,间或抓耳挠腮,凝神苦想。

&ep;&ep;商音心念一动,给今秋打了个手势,附在耳边叮嘱了几句什么,她很快会意,颔首退下。

&ep;&ep;不多时,就见一个小太监上那士子跟前略一番言语,二者当下收了纸笔,便往别处去了。

&ep;&ep;转眼的工夫,篱笆花丛外就只剩年轻公子修长朗隽的影子。

&ep;&ep;长明池分梅兰竹菊四个园子,这梅园中所种的多是冬日开花的草木,方灵均拿指腹轻轻一拂那山茶边上的枝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低声自言:

&ep;&ep;“春阴漠漠。罂粟花底东风恶……”[注]

&ep;&ep;“那不是罂粟。”

&ep;&ep;一语未落,便有个清丽的嗓音从中打断。

&ep;&ep;方灵均怔愣地回眸,万花疏影之下,锦衣华服的姑娘信步而来,泼天富贵滋养的倨傲使得她每行一步皆大方而雍容,杏眼乌瞳流泽,眉眼间是作为大应朝公主的骄矜与明秀。

&ep;&ep;商音语气平和地纠正说:“这是丽春,虽与罂粟有七分相似,但开花时却截然不同。何况,宫中是不许种罂粟的。”

&ep;&ep;清俊的文臣见是她大驾,忙作揖于眉前,打躬拜下去,“参见重华公主。”

&ep;&ep;“恕臣见识浅薄,认错花木,口不择言。”

&ep;&ep;“不打紧,再者这两种花确实挺像,若非常年莳花之人很难一眼辨别。”商音免他平身,“你能识得罂粟的根叶已经算是十分博学了。”

&ep;&ep;方灵均自不敢当,谦逊地推辞两句。

&ep;&ep;外臣在公主面前大多不能平视,商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官帽,心头算盘噼啪打了几声,再度开口:“小方大人可知,丽春花的别名?”

&ep;&ep;方灵均:“臣惭愧……”

&ep;&ep;她闻言也不与之多客套:“丽春又名‘虞美人’,当年西楚项王被困垓下,四面楚歌悲声,放眼是绝地末路。

&ep;&ep;“他孤坐帐内,以烈酒浇喉,悲从中来难掩凄色。宠妾虞姬见状,却一言不发,只拔剑起舞,为之助酒。

&ep;&ep;“她这舞无声无息,未等舞罢收势,虞姬便挥剑自刎,其鲜血铺满军帐,那血下竟有花盛开,世人称名为‘虞美人’。”

&ep;&ep;商音说完回身冲他一笑,“我父皇要诸君以花为题,却并没说一定要冬日开的花才作数,小方大人何不不放眼他处。”

&ep;&ep;“大应破魏而生,历代帝王莫敢忘昔日太/祖疆场驰骋,四海宾服的豪情。花和景是次要,在父皇心中,人情才是此间关键。”

&ep;&ep;方灵均眉心一展。

&ep;&ep;他当然不傻,立即闻弦音知雅意,悟得其中玄机,心头豁亮似的,竟忘记礼数地抬了下视线,随后复又低头:

&ep;&ep;“臣明白了,谢公主提点!”

&ep;&ep;“行了快去吧。”商音咬着嘴遮盖笑意,还十分正经地挥袖提醒他,“一炷香要到了。”

&ep;&ep;方灵均躬身行礼,“臣告退。”

&ep;&ep;她看他往亭子走去,没走几步,忽又转了回来,星眸中感激之意尽显,“公主冰雪聪明……此番多谢。”

&ep;&ep;言罢略一颔首,便急匆匆地没入了士子堆里。

&ep;&ep;毕竟,留给他的时间已不剩许多了。

&ep;&ep;商音在那丛虞美人旁掖手看他们忙碌,眼角眉梢都挂着大功告成的欢欣,她胜券在握地捏了捏拳。

&ep;&ep;完美!

&ep;&ep;这个开局不错。

&ep;&ep;想来能给他留下一个顶好的印象。

&ep;&ep;早听闻方灵均是个货真价实的文人儒生,从诗词上下手的确效果显著,事半功倍。

&ep;&ep;唉。

&ep;&ep;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ep;&ep;往回走时,商音连脚下也透着轻快。

&ep;&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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