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店,女子边走边回想算命先生的话,和自己小时候的事。
“娘,我不明白,为何黑白两道的人都要追杀我们?还口口声声说要替天行道?”
“凌,你还小,等长大就明白了。”
“娘,我都七岁了,什么都懂。再说,就算咱们要躲避追杀,隐姓埋名,您也给我改个正常点儿的名字啊。以前叫月影多好啊,现在叫‘凌’,是不是太奇怪了?”
“娘不觉得奇怪啊。”
“就一个字还不奇怪?我不要叫这个。”
“听话。”
“不要,除非娘告诉我为什么。”
“拗不过你。娘小时候听人说,黑白无常来勾魂的时候,都会先喊人的名字。如果那个人没有名字,他们就勾不到魂了。叫‘凌’,就是希望你的名字什么意思都没有,让黑白无常猜不到……也是讨个好意头,早日治好你的病,唉。”
“娘,您别难过,是我不好,不该和您顶嘴。那我以后就叫这个。娘您放心,我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乖,娘就知道你最听话。”
想到这儿,她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痕。往事历历在目,如今她还活着,娘亲却已不在人世了。娘亲临终前的遗言犹在耳边,一是不让她守孝,立刻去京城,二是不让她报仇。
为什么不能报仇?她不懂。那些人只为一己之私,就害她们抛家舍业、颠沛流离十年,为什么要放过他们?难道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她一路思前想后,倒也无心观赏沿途的风景,只觉道路越发宽敞平整,行人也多了起来,可见离长安城越来越近了。
不知不觉行至傍晚,官道旁岔出一条支路,路的尽头便是离长安城最近的驿站,天福驿。她想起义父临别时讲过,说这里如今已成了个小村镇,镇北还有一家客栈可以过夜。如果驿站客满,或是不想被官兵盘查,可以选择住去客栈。
她绕过驿站,向客栈行去。忽然,一阵童谣声传入她耳中,“不见蛇虫鼠,庄稼丰五谷。遇上天地人,粮食装满盆。”
一条窄巷里,几个小童在拍手唱着歌谣。她好奇心一起,就走了进去,“娃儿们,你们在唱什么?”
见一个面生的大姐姐站在面前,几个小童向后躲着,怯怯的不敢做声。
凌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包糖果,“谁告诉我,我请他吃糖。”
小童们看见糖,争先恐后的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背歌谣给她听。
凌给每人分了几颗,然后打发年纪小的孩子们去别处玩,单独留下个大点儿的男童细问。
“歌谣是阿娘教我的,说天底下有三个大坏蛋叫蛇虫鼠,还有三个好人叫天地人。阿娘还说了,歌谣只能唱后半句,不能唱前半句,不然会把坏人招来。”
“那你们还唱!”
“不怕,天地人会保护我们的。”男童接了糖,低头四下寻找。
“吃啊,找什么呢?”
“我想找个石头把糖砸碎,然后拿回去给妹妹。她还太小,吃这么大的会卡住。”
凌忽然觉得眼睛有点儿酸,赶紧眨了眨。她合起双手,微一用力,包里的糖立刻碎成均匀的小块,“都拿去吧,跟妹妹和其他人分着吃。记得,以后好好听你阿娘的话。”
小男孩开心的接过糖,再抬头时,女子的身影已拐出巷口。他哪里识得刚才那手精深的内力,他大概以为自己遇到了仙女。
出了小巷,凌回想起这一路上,各地都流传着类似的歌谣,说的是当今武林六个顶尖高手。
“蛇虫鼠”曾经是江湖上最出名的三个大盗。据说他们武功奇高、智计百出,却又无恶不作。有些急公好义的大侠找到他们,想替天行道,最后都落了个有去无回的下场。后来,这三人犯的案子越来越大,终于惊动了官府,派重兵围捕。结果“蛇虫鼠”请出了他们的师父,在青峰岭设下埋伏,阻挠官兵。
青峰岭一役,据说惨烈无比。二百余名官兵中了埋伏,殉职者超过七成。听幸存的官兵讲,当时岭上到处都是残缺的尸体,大小溪流俱被鲜血染红,最后更是引发了山火。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扑灭之后,岭上很多尸体都被烧的残缺不全、面目全非。
此役之后,“蛇虫鼠”和他们的师父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说他们死在岭上,尸体被烧没了,也有人说他们侥幸活了下来,逃出生天。
不管怎样,近几年江湖上再无这三人的消息。而百姓们一面传唱着歌谣,盼望天理昭昭,恶人伏法,一面又对三人的名字讳莫如深。
至于下半句唱的“天地人”,指的是当朝太傅李承安门下的三个年轻校尉,同样以武功高强、智计百出而闻名。他们三人也是师出同门,但各有所长,有的长于武功,有的善于易容,还有的擅于布局。这三人目前协助李太傅,维护京城治安,专门查办有武林高手参与的案件。
可惜“天地人”成名略晚于“蛇虫鼠”,六人没有真正交过手。百姓们在歌谣中将双方并列,也是希望万一哪天“蛇虫鼠”卷土重来,“天地人”可以将其彻底消灭。
“天地人”的上司,也就是太傅李承安,相传是位官声清廉、刚正不阿的好官。听说他因为直言进谏,不屑结党营私,得罪了不少贪官奸佞。每年或是设计陷害,或是杀手行刺,总有那么几出大戏针对他上演。若非“天地人”护持,将太傅府守的固若金汤,只怕李太傅早已身败名裂、尸骨无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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