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罄在童家住下,童书颜将吃住都安排得很妥帖,时常派人来问缺些什么,她自己倒是不常见,李罄反而是与她父亲童晋南见得比较多。
童晋南是当年的三鼎探花,对写文章之事颇有心得,见了李罄的文章多有指正,李罄受益匪浅,想拜师又怕人说高攀。
“老夫这一身写文章的本事,偏偏去做个管账的,实在是有些遗憾啊。”童晋南捋着夫婿感慨地笑道。
“先生高材,户部之位又事关天下民生,又岂是一纸文章可比?”李罄诚心恭维道。
童晋南笑了笑,对李罄的话很是受用,但仍旧谦虚道:“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出自曹丕《典论·论文》]”
“但子桓一生的重心,也不在文章,他消除割据、稳定时局,也不为是个好皇帝。书生气太重的人,治不了国。”
闻言,童晋南不禁转眼看着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年纪不大看法倒是老辣,老夫期待你有所建树,能够完成老夫不能完成之事。”
李罄心下一沉,壮着胆子将那不敢说的话鼓着勇气说了出来,“若是先生不嫌弃,晚辈愿拜先生为师。”
童晋南见此,先是一愣,转而又笑了起来,“老夫正愁无人继承衣钵,你倒好撞上来了。”
闻言,李罄心中大喜,忙下跪行礼,“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童晋南笑眯眯地看着他磕头行完拜师礼,方才扶他起来,“老夫没有儿子,行了拜师礼,你可就得为老夫送终了。”
“学生定不忘恩师之情。”
童晋南笑了笑,“晚上让颜儿做两个菜,咱们师徒俩好好喝一杯。”
且说童书颜,自小便跟着母亲学下厨,自己也喜爱钻研,父亲说要她下厨,不一会儿功夫便做出了四菜一汤,不管是卖相还是味道都无可挑剔。待菜上齐,童晋南有意让她留下来,她看了李罄一眼,心中隐隐有些激动,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三巡酒下肚,各自也都没端着架子,童晋南与李罄聊着,童书颜在一旁倒酒,童晋南提到她时她才说两句,气氛也还算是融洽。
“李罄啊,你看你师妹如何?”童晋南笑着问,脸上的醉意很明显。
所谓师妹,自然就是童书颜。
李罄也有了几分醉意,看了眼正在给父亲夹菜的童书颜笑道:“师妹天生丽质,知书达理,是个好姑娘。”
闻言,童书颜看了他一眼,又微笑着转开看向别处。
童晋南点头笑了笑,“老夫醉了,先回房了,你们慢慢吃。”转而对一旁的仆人喊道:“长顺呐,来扶我回去。”
闻言,他二人皆起身要送,童晋南挥手说不用。
童书颜看着已经凉了的饭菜问道:“要不我再去热一热?”
李罄摇头,“不了,今日辛苦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童书颜应了一声,转而吩咐下人收拾碗筷,再转眼时,已不见李罄身影。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外,心中忽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且说李罄回到房中,桂生就赶忙上来服侍他洗漱休息,他神色木然地望着桂生忙前忙后,哑着嗓子问道:“你觉得童姑娘怎么样?”
桂生一愣,眼中有些不可置信,却还是强装镇定地拧干毛巾交到李罄手中,“挺好的啊。”
李罄接过毛巾擦了把脸,有些无奈道:“是啊,确实是个好姑娘。”
听李罄的语气,桂生也一下子摸不清主子的想法,试探性地问道:“您为何这么问?”
李罄看了他一眼,将毛巾交给他,“好姑娘就应该嫁给好男人。”
桂生听得似懂非懂,正要说什么,李罄便挥手让他下去,他要休息了。桂生无奈便只好端着盆出去了。
李罄酒量一般,桂生走后他便睡着了。入梦后,他梦见自己在元宵的灯会上走着,过往的路人笑着跑着,他抬眼往前望去,就见一姑娘指着提一盏琉璃灯与身旁的人说着些什么,老板将琉璃灯取下来交给那姑娘,姑娘谢过老板转身朝自己这边走来,还未看清姑娘的模样,他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二爷,童姑娘给您送醒酒茶过来了。”桂生在门外喊道。
他看着杏色的帐顶,强压着那份心悸之感,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先请童姑娘稍待片刻。”
李罄穿好衣物出来的时候,童书颜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与桂生说话,见他出来就要起身行礼。
“姑娘客气了,快些坐。”李罄忙上前止住,又吩咐道,“桂生,还不去泡茶?”
“不用了,我都是送茶过来的,还喝什么茶?”童书颜笑道,“师兄快些坐。”
闻言,李罄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扯上几分假笑说好。
“家父平时就爱小酌几杯,他酒量倒是好,就是辛苦了陪酒的人。”童书颜笑道,边说边拿出茶杯给李罄倒茶,“快将这醒酒茶喝了,不然明日该头疼了。”
“多谢……师妹了。”他接过茶杯,一口将茶饮尽了。
童书颜抿嘴笑了笑,“不必跟我客气。”
李罄手拿着茶杯,笑了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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