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自那一日之后,江忱许久不曾再见到江无渡。

&ep;&ep;他仿佛是终于厌倦了折腾她,只把她闲置宫中,吃穿不愁地供着,余下的一概不再管顾。

&ep;&ep;江忱不晓得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每日活得浑浑噩噩昏昏沉沉。

&ep;&ep;直到某天听闻母亲病了,心头才泛起一点波澜来。

&ep;&ep;她和母亲其实并不亲近,彼此之间最交心的,也不过是那一日她被抱回郭氏寝殿,朝她展露一身斑驳的青紫。

&ep;&ep;她幼年起就养在父亲膝下,终日浸在龙涎香气里,是抵在喉头的窒息和干呕。

&ep;&ep;于是当听到郭氏因思念她大病时,她心头竟划过一点畅快和嘲讽。

&ep;&ep;起身去见江无渡时的步履都轻松了许多。

&ep;&ep;江无渡正在宣室殿中批阅奏折,挟一支朱笔,懒懒抬眼看她。

&ep;&ep;匆匆忙忙抬着香炉出去的内侍走过她面前,龙涎香浓烈的气息直涌入她肺腑,她侧过头去,几乎呕出一副心肝。

&ep;&ep;“嗤——”

&ep;&ep;“皇叔就这么叫你恶心。”江无渡丢下朱笔过来扶住她,手抚过脊背的动作分明还是温软的,嘴边的话却还是凉薄讥诮,他拈来一个弃之不用许久的称呼,冷冷淡淡地叫她“小侄女”。

&ep;&ep;“来做什么?”

&ep;&ep;江无渡把人扶了起来,便收回了手,眉梢眼角都挟着霜雪。

&ep;&ep;江忱装看不见,垂着眼说:“我母亲病了,想去瞧一瞧她。”她说这话时姿态极温驯,像是那天回话的宫人,垂着雪白的颈子,语气都是平和柔顺的。

&ep;&ep;可江无渡不喜欢她这幅样子。

&ep;&ep;他低头就能瞧见眼前晃着的那一截雪白的颈子,混着柔顺的声音,像是个勾人的妖精,专来喝他的血肉。

&ep;&ep;江无渡有点儿压抑不住,却还是按捺住燎了原的心神。

&ep;&ep;“去了就去了,不愿意回来也就不必回来。”

&ep;&ep;他仿佛是磨着牙发了狠说出的这句话,江忱抬眼瞧过去,只望见结成冰窟的一双冷眼,杂着点儿若有若无的委屈,扔下这句话来。

&ep;&ep;然后她就真的拖了五六天未回去。

&ep;&ep;郭氏是真的病了,只是究竟是忧思成疾还是忧惧成疾尚且说不准。

&ep;&ep;她握着江忱的手,愧疚到泪流满面:“倘若有得选,我是真的不愿意…不愿意叫你……”

&ep;&ep;不愿意叫她委身皇叔么?

&ep;&ep;郭氏隔了半晌,啜泣道:“我近来总是梦到你父皇。”

&ep;&ep;她实在是个温和柔顺的女人,为了她的儿子几乎牺牲了所有。

&ep;&ep;然而江忱是真的累了。

&ep;&ep;她道:“没事的,母亲。”

&ep;&ep;“父皇不会恨你,他只会觉得,有些可惜。”

&ep;&ep;她也道:“我也不会恨你,我也只会觉得,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