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山路上停着一架马车,卢嬷嬷冷着一张脸在旁边等候,见了崔茵也不行礼,大概是极为怨恨她毁了自己的差事惹得崔大夫人不快。

&ep;&ep;“七娘子,请吧。”

&ep;&ep;车外黛色的山峦远去,进了建康城,马车停在了崔家的后门。

&ep;&ep;时隔三年,崔茵还记得这扇门。

&ep;&ep;小时候她与阿娘住在崔家后门的这条街上,阿爹去世的早,生前不过依靠崔氏旁支子弟的身份做着小官。

&ep;&ep;崔茵对阿爹的印象已经很淡了,只记得小时候阿爹总是埋头在书房整理那一堆书简,抬头看见她趴在窗口,总会用一种惋惜的目光看着她。

&ep;&ep;“阿茵若是个小郎君该多好,我崔崇半生无能,只醉心修史,将来身后,竟无人能继承遗志。”

&ep;&ep;爹娘膝下只有她一个女郎,崔茵慢慢懂了阿爹眼中的遗憾。

&ep;&ep;她拼命练字,在崔家的女学里替其他姊妹抄写课业,小心翼翼借来名家的字帖。

&ep;&ep;等她练好了,跑去拿给阿爹看,去看见小小的庭院里站满了人,阿娘伏在一具棺椁上,哭得肝肠寸断。

&ep;&ep;那张临了多日的《过秦论》飘飘忽忽落在了脚下。

&ep;&ep;路过的侍女捡了起来,交给身边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娘子。

&ep;&ep;那小娘子皱着眉头看完,认真打量了崔茵一番。

&ep;&ep;“这是你写的?”小娘子问。

&ep;&ep;崔茵点了点头。

&ep;&ep;那小娘子拿着崔茵的字去给叔父看,那位崔家的长辈听说后看了崔茵一眼,撇下一句“不伦不类,没有半分士族贵女的做派”。

&ep;&ep;崔茵茫然地听着,看着眼前路过的仆妇穿上了白衣。

&ep;&ep;只见那小娘子旁边的侍女将字还给了她,不屑道,“我们五娘子师从名家朱夫人,七娘子这笔字,不如改日来崔府旁听一番。”

&ep;&ep;原来这个锦衣华服的少女是自幼养在大夫人膝下的五娘子崔莹。

&ep;&ep;崔茵攥紧小手,垂下头。

&ep;&ep;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今日她只是想拿给阿爹看一看,想让阿爹知道,女儿也是一样的。

&ep;&ep;她想抚平阿爹的眉头,想叫他高兴一回。

&ep;&ep;可是阿爹他……不在了。

&ep;&ep;……

&ep;&ep;崔大夫人端坐在堂上,她出身士族陆氏,两家向来是姻亲,互通婚姻,原本若非先太后谢氏从中作梗赐婚,崔莹是要嫁给陆家长子的。

&ep;&ep;远远地看见庭院里走来一个袅娜翩跹的女子,素衣打扮,却难掩天姿国色,步步生莲。

&ep;&ep;崔大夫人不禁冷笑,三年前竟是漏了这一茬,如此殊色,怪不得李承璟视若珍宝,不肯放手,竟然还为了她与崔家谈条件。

&ep;&ep;那曼妙的女郎跪在了堂前,垂首行礼。

&ep;&ep;“七娘崔茵,拜见大伯母。”

&ep;&ep;“起来吧。”

&ep;&ep;崔大夫人移开眼,淡淡开口,堂上的仆妇没有她的指令,无人上前搀扶,更没有人引她入座。

&ep;&ep;崔茵只好站在原地,启唇浅笑道,“一别三年,大伯母可还安好?”

&ep;&ep;“好与不好,都是为了崔家操劳,理所应当。”崔大夫人丝毫没给她好脸色。

&ep;&ep;崔茵听了,知道她是指责自己与崔家作对,给他们惹麻烦。

&ep;&ep;“大伯母这是在生气,七娘没能安分守己,搅乱崔家的计划。”

&ep;&ep;她叹道,“七娘不过是个无所依仗的孤女,威胁不到崔家什么,更不会妨碍五娘子做摄政王妃。”

&ep;&ep;崔大夫人哼笑,“你这是心中有怨,怨我,怨五娘抢了你的名分?七娘,你是个聪明孩子,自然该知道,有些东西原本就不该属于你。”

&ep;&ep;崔茵心一紧,仿佛被人揪了一下般的疼痛。

&ep;&ep;她没想过自己配不配拥有李承璟的王妃之位,但三年的夫妻情分,让她误以为李承璟是爱重她的,不会轻易抛弃她。

&ep;&ep;她想错了,却也别无他路。

&ep;&ep;这条路一开始就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

&ep;&ep;“七娘知道。”

&ep;&ep;她抬头,直视着崔大夫人的目光,“今日费尽周折要见大伯母一面,崔茵只有一个请求。”

&ep;&ep;她重新跪下,恳切道,“求大伯母看在往日七娘替五娘子出嫁,替五娘子遇到叛乱,替五娘在豫章三年困苦的份上,放我与幼子一条生路。”

&ep;&ep;崔大夫人笑出来,“我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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