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绥南七月的雨连着下了数周,周边几个小镇的水势暴涨隐隐有破堤而泄的趋势。马路上积水深重,一脚下去,已到了小腿肚。地势低洼的片区,更是损失惨重,地下车库负一楼已被淹成围圈的泳池。

&ep;&ep;叁中硬撑了一周,直到有学生上学途中因积水浑浊,看不清路况,一脚踩失,掉进了护城河。这才得教育部批准,全市中小学校放假一周。

&ep;&ep;雨水混着臭沟的脏污,迅速滋养了一窝疯狂的病菌。它们举着尖利的毒刺,在这片水的世界和每个角落的同盟军汇合,再一起朝着人类的稚嫩肌肤进攻。

&ep;&ep;它们粘附在表皮,轻而易举的一点点腐蚀那块脆弱的结构。

&ep;&ep;陈芳就是被攻略的对象之一,她小腿上的红疹密密麻麻绕了一圈。过敏软膏擦了好几管,也没见什么成效。

&ep;&ep;这个要钱不要脸的东西!

&ep;&ep;她已记不清刚才是第几次咒骂那个向她推销药膏的男人了。

&ep;&ep;手里的瓷盘清洗干净,小腿肚泛起痒来,她忍不住用脚背去蹭。模糊间,听到外面有关门声,她探出半个脑袋,看见黎枭扶着隔断柜换拖鞋。

&ep;&ep;“儿子,准备吃饭!”

&ep;&ep;黎枭环视一圈,嘴巴动了动。余光瞥见鞋柜里老旧的几双皮鞋,终是什么也没说。

&ep;&ep;邓先奇回来的早,臃肿的身形卡在椅子里,乍一看,有些像一团墩在地上的肉球。

&ep;&ep;“叔叔。”

&ep;&ep;“回来啦。”

&ep;&ep;黎枭和他打过招呼,去房间捞了件棉T短裤,折身去浴室。

&ep;&ep;叁人围在餐桌,捏着同样花色的碗筷,空出的那张椅子显得尤为多余。邓先奇扒了两口饭,这才恍然记起,今天周五,缺了一个人。

&ep;&ep;“黎萱又不来吃饭了?”

&ep;&ep;“吃什么吃?”陈芳没好气道,“她多金贵,还能看得起咱们家的米?!”语气里是赤裸的嘲讽。

&ep;&ep;陈芳每每提到黎萱,别的不说,一定是先辱没她几句。邓先奇聪明收声,咕哝着,怎么好几周都没来了?他看着同样面无表情吃着肉丸的黎枭,喟叹一气,沉默听着陈芳对女儿的控诉。

&ep;&ep;晚饭后,黎枭在客厅的地毯盘腿打游戏,陈芳切好西瓜端出来。门锁“咔嚓”一声,她早有预感似的,冲着那方向嫌恶的啐了一口。

&ep;&ep;“萱萱来了。”邓先奇第一个打破这种沉默,主动示好,和从前的每一次团聚没任何区别。

&ep;&ep;黎萱新染了卷发,略带卷曲的弧度带点栗子棕的光泽,流动的空气还能闻到烫发膏的味道。她脱了细带凉鞋,光脚走进来。对着邓先奇提了提唇角,摆了个客气的表情。生疏又虚伪。

&ep;&ep;视线移到沙发,沙发顶露出一个潮湿的乱发的后脑勺。后脑勺的主人专注拨弄着游戏手柄,电视屏幕上对阵的敌我双发打的正酣。不过黎枭明显技术过菜,连连被虐。

&ep;&ep;陈芳猛地搁下手中的水果盘,盘底磕在玻璃桌面,哐当作响。

&ep;&ep;“你这穿的什么衣服,家里是没钱,还是怎么,用得着搞一身破烂回来恶心人!”

&ep;&ep;她语调激昂,口水四溅,摆明觉得黎萱存心的,要么是刚从垃圾堆里捡了衣服,专门来烂她的眼睛。要么是胡乱大把花钱,穷到找那些猪朋狗友借的特殊服装。

&ep;&ep;哪一样,都让陈芳心生鄙夷。

&ep;&ep;黎萱垂眼嗤笑,得亏出门前罩了件衬衣,不然单就那件V领吊带,陈芳就能指着她鼻子骂到她滚蛋。

&ep;&ep;“恶心到你就行了。”她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从电视机和茶几的空隙,绕到靠近阳台的沙发坐下。

&ep;&ep;眼前人影闪过,电视里的小人挣扎几下,彻底落败,黎枭目不斜视又开一局。

&ep;&ep;邓先奇有先见之明,早偷偷溜进了房里。

&ep;&ep;两人对骂,最忌讳你方骂的激情四射,另一方却对你视而不见,如同一记重拳打在虚影上。陈芳被她平静的神色堵到心悸,那些炒过的陈年旧事一件件又被掀翻起来。

&ep;&ep;无非是成绩差浪费钱,一天到晚和外面的人鬼混。年纪小小抽烟又喝酒丢光她的脸。大学在读的舞蹈专业在她嘴里,也成了不正经的行当......

&ep;&ep;黎萱毫无反应,&ep;反正都大二了,复读是没什么希望的。

&ep;&ep;说的累了,陈芳语录枯竭,有些事倒没敢当着邓先奇的面抖落。最后,掀了个白眼扭身回房。

&ep;&ep;她是真觉得多看一眼黎萱,自己会折寿十年。

&ep;&ep;客厅里安静的只剩下游戏的特效声。

&ep;&ep;黎萱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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