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灿然的金瞳一瞬间笼罩了过来,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道悬崖,裴液忽然就要坠落下去,但下一刻鹑首凝成的绳子死死牵住了他,裴液被重新抻回真实的世界,神子明亮的金瞳仍在眼前。
山羽已经贯入额头从它脑后透了出来,却仿佛只是不值得在意的皮外伤,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明明琉璃第一次直趋而来时,那些触手暴起阻碍!
裴液因此认准了这处,为何当他真的把剑刺入其中时,却仿佛遇到了一次戏耍?
然而神子金瞳依然平漠,没有任何嘲谑的意味。
裴液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这样,已然将力赋给最后一剑的身体此时再无转圜余地,援手仍被阻隔在后,在不能食其心神后,一条蛟影从背后呼啸而来,狠狠撞在了少年背上。
骨裂之声宛如将一把麦秸攥碎在手里,少年破麻袋般摔落在地,两息之内,暗红的血就在地上淌出了一方小谭。
先受勒缚再撑崩雪,那身体本就伤重,而神子的最后一击更是没有丝毫留力,于五生修者而言,这已是临近濒死的重伤。
裴液瘫在地上喘息着,努力用残存的真气封住出血的口子,但身体几乎是在那一击下爆开,创口已经多过了真气。
以弱凌强的战斗就是这样,用尽力才能把赌注压上去,但骰盅里开出的结果是大是小他却无从控制。
一旦赌错,就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裴液已经历过许多搏命一线的战斗,他每一次都胜了。而这时,输掉的后果第一次朝他露出了真实的獠牙——他裴液,从来不比别人多一条命。
琉璃奋力挣脱,但已被牢牢扼死。
那些破碎的触手已经开始了再一次的修整,鳞片颗颗重生,血肉重新充盈。神子已冷漠地看向了李缥青,身后白雾之中,蛟影蜿蜒游动。
它的气息没有丝毫减弱。
这具身体仿佛根本不会损坏,抑或它其实也有自己的极限,但像刚刚这样的进攻,裴液已经无法组织起第二次了。
也没有机会组织起第二次了。
面对这样的敌人,鹑首雪剑一概失去了作用,黑螭也同样无能为力。而他们此行最可靠的倚仗——斩心琉璃也在突然的遥远传送中失去了应有的统治。
一声呼啸,那条触手已再次扎了下来,迫来的气风先将身下的血潭压成了一大片凄艳的花。
裴液衣发贴地,窒息难喘,那尖端直直对准了他的咽喉。
裴液咬牙直视着它,螭火再一次从虚空中爆发而出,但人与螭体内都压榨不出更多的玄气了。
热浪明光拦阻在蛟影之前,下一刻就被一冲破碎殆尽。
沉重的阴影击碎他只在毫厘之间,裴液努力撑剑起身,而黑螭已经一掠而上,打算以螭身来硬受这一击。
另一边,这无可制衡的东西已将目光投向了台前仗剑而上的青衣少女。
李缥青苍白的面色像是一块覆雪的寒冰。
当那鳞墙阻隔散开之后,少年正砸落地面,山羽凌乱脱手,他破碎瘫倒在血泊之中。这一幕巨锤般撞上了她的脑弦。
她从来没见过少年这幅样子。
他总是无所不能
李缥青没再往下想,这不是放纵情绪的时候,她死死约束住心中对这一幕的恐惧,努力命令攥紧的心肺重新开始运作,一双眼眸直直盯死那墙后的东西。
一定是有办法的
她在衣宅见过许多东西,只是从没来得及把它们梳理到一起.衣承心说她要进紫竹秘境刺杀神子——她凭什么呢?
“.睁眸相对,三息之内,便入神境之中,可以剑烛心毒.”
李缥青心肺忽然一窒,高台之上,那平漠的黄金瞳朝她投了过来。
鹑首确实可以阻隔这道目光,但阻隔的结果,就是如今的裴液。
“剑烛心毒”。
《传心烛》真的是武器吗?
它分明是针对人心的奇术,对付这种没有情感的东西,它能从哪里起到作用??
若是真的,衣丹君同样掌握此术,她既然已不信仰仙君,为何不用此术击杀神子?
奉诏之仆们又为何不肯让鹑首进来?
这些从衣承心口中说出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少女心中一瞬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从进入竹林起,这些信息就一直在她心中萦绕。
裴液在对付欢死楼,黑猫在为她创造机会,只有她,唯一真正直面了所有的一切,见到了那些大大小小的细节。
她应当明了的。
然而直到此时,那一切都仍然萦绕在迷雾之中,但局势已经逼迫到了眼前。
李缥青死死攥着剑柄,纷杂的东西在脑海中卷动,她急切地想要穿透它们,抓住那道最后的枢纽,却又看不清它的形貌。
少年那只差最后一击就要毙命的样子令她几乎崩溃。
然而最惧怕的东西还是到来了——其实也只是三两息之后,那条夭矫的蛟影就朝着濒死的少年一掠而下。
这一幕映在瞳孔上,李缥青只觉一切猛地虚幻,心肺攥死成一团,脑海中急切思考的所有都瞬间消散,她不顾一切地仗剑凌上了神子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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