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意要将一切寄托给她。毁灭她即使并非他的所愿,却是他的所为。

&ep;&ep;她显是听见了,却并不回答。她坐直了身体,许久才问他:“六哥是觉得我不如往日好?”她想起家中近来的种种事端。

&ep;&ep;“不是。”他并非是偏恋她旧时纯真。他忽然不知如何辩解。他知晓,她向来并不喜欢男子居高临下的同情。她那样牵动他,并不只是因为他童年里那些求而不得的影子。而个中原因,他无法一一辩明——情本是“不可说”叁字。

&ep;&ep;她赤裸着跪坐在他身旁,垂首思索,却忽然笑了笑。“六哥自己讲过的话,此时却不记得了。”她稍稍侧过头去,灯火在她面上投下些细瘦的影子,“我如何待你,也只是为我自己——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如今变成什么样子,总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ep;&ep;他闻言默然不语,两个人在漫长的冬夜中对照。“若得解脱,我必——”他开口却又沉默下来。连他也不信自己的承诺。他沉默许久,又道:“你我来世可约为田舍夫妇,自足而无虞。”

&ep;&ep;她不去追问他未说出口的承诺。“来世我当为草木,不复与君相亲。”&ep;她背对着他,却枕在他手臂上。

&ep;&ep;忽然外间哗啦一声巨响,随后即是女子的惊叫和抱怨的咕哝。大约是值夜的侍女碰倒了熏笼。

&ep;&ep;“定是小圆子熏衣裳时睡着了。”她披起衣裳,自他身旁起身前去探问。

&ep;&ep;“你可烫着了?罢了,怪我不该派你这差事。”

&ep;&ep;他在内闻言微笑,却忽然想起,北人向来是不讲来世的。人只得此生,别后万物寂灭,魂归于天地,从此再无相逢。来世之有无,不过仍是不可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