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贯穿整个身体的,仿佛千斤重锤击打,连她都能感觉得到。他两眼深深望着她,眼里的光从盛大逐渐转为黯淡。垂首看,右衽的交扣处凭空多出一支箭头,三棱的箭首上血流蜿蜒,顺着那箭脊,滴滴嗒嗒凝成了一滩。

&ep;&ep;敬王率领的屯兵若是河流,那么以惊人之势包围整个千秋万岁殿的南军,便是江海。

&ep;&ep;她穿过汹涌的人潮,看见那个鲜衣怒马,引弓夜射的人。仿佛等了一万年,他姗姗来迟,耗费完了她所有的期盼和热情,剩下的只有无边的荒寒。

&ep;&ep;金甲的南军和赤甲的羽林孤儿,如潮水般将一切淹没。他乘风破浪到月台前,战马马铠上覆盖的银鳞映照眉眼,他的脸上一片死寂。下马后向上一揖,“臣救驾来迟,请主上恕罪。”

&ep;&ep;她却什么都没说,将滚落在地的阿照的头颅重新捧起来,紧紧搂在了怀里。

&ep;&ep;1汝成人耶:你当真还算是个人吗。

&ep;&ep;第74章

&ep;&ep;如果不想因谋反遭万世唾骂,就必须师出有名。敬王与太后联手,正大光明的理由便是太子长子。结果现在被釜底抽薪了,那支箭刺穿了灵均,连带着起事成功后所有的得意和狂喜一起,齐齐瘫倒在了地上。太后的嗓音如同尖细的竹篙,笔直地竖到半空中去——

&ep;&ep;“燕相如,你杀了文帝嫡孙,你是大殷的千古罪人!”

&ep;&ep;熊熊火焰在他眼里跳动,他扫视在场众人,冷笑道:“诸君难道相信梁太后的鬼话吗?皇太子之子、文帝嫡孙?真亏得长了这么个了不起的脑子,连这样荒诞的理由也能编出来!”他挎着弓臂,指了指倒地不起的灵均,“诸位王侯都是见过姜太子的,太子体弱,一向多病,十六岁暴毙之前能令梁宝林有孕,生出这么个儿子来,可是出奇迹了。彼时文帝尚且在世,若太子果真有遗孤,何必偷偷养在长门宫内,难道文帝还能不容吗?其二,皇后乃孤养女,自聂韫阵亡,孤就将他们姐弟收养在月半里的别业。皇后生性腼腆,不爱见外人,但温婉纯良,是上佳的中宫人选。她与其弟乃是双生,面貌虽像,性情却是天壤之别。这个人……并不是皇后,而是嗣了秺侯爵位的阿弟。”他弯下腰道,“孤不知,他们是用什么样的花言巧语,骗得你残害了自己的亲姐。但有一点孤能够确定,你是聂韫的儿子,千真万确。”

&ep;&ep;灵均颓败的脸上涌起无边的迷茫来,口中的血喷涌而出,他艰难地抬袖擦拭,太多太多,已经擦不完了。后来只是定定看着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他的袍角,“你骗人!”

&ep;&ep;自己教导的学生,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令人唏嘘。他还记得那个举着草蚱蜢,站在屋角的孩子。聂氏的族亲将他们姐弟委托给他,他和姐姐手牵着手走过来,仰起头问,“你是我们的新阿翁吗”。他垂手抚了抚他的丱发,柔软的触感到现在还萦绕在指尖。

&ep;&ep;事已至此,再回过头来想,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该让他随王伴驾。他和上官照其实有点像,一样的无路可退。独走悬崖的时候听信了别人的谎话,自己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华丽的梦,到头来一场空。就算他们谋反成功,他在帝位上也坐不长久。

&ep;&ep;梁太后贪婪,宁愿扶植外人,以求梁氏的辉煌。如果她看得到尘埃落定后的局面,就会发现一切都是为敬王作嫁衣裳,江山兜兜转转,依然会回到源氏手上。他们都是过客,都是棋子,没有用了,会被废、被抛弃,就像丧家犬一样。

&ep;&ep;丞相蹲下来,怜悯地望着他,“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相信这些假话?如果太子薨时,梁宝林已经有孕,那么太子长子的年纪应该比陛下大。为了一个空空的,并不属于你的名分搭进了性命,究竟值不值得?”

&ep;&ep;真相永远是残酷的,灵均颓然倒下去,陷入沉寂。丞相抬手,为他合上了眼。

&ep;&ep;所以最后的结果出来了,既然皇后是假冒的,那么少帝的身份就毋庸置疑。百官经历了一场巅峰的厮杀,连王侯们都有些傻傻的。

&ep;&ep;太后头上的花钗在晚风里簌簌轻颤,她不能接受现实,看了一眼被擒的敬王和斛律,尖声向满朝文武大叫:“她是个女人!是个女人!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ep;&ep;看看这铺天盖地的人马吧,这个时候谁手上有兵,谁的话就是真理。太后疯了一样挨个摇撼皇叔们,燕王和临淄王唯恐引火烧身,慌忙把她推开了。

&ep;&ep;丞相厌恶地调开视线,指了指跪地的侍御和黄门,“长御等人护主不力,令中宫蒙冤枉死,一概斩杀。”又扫了眼滥竽充数立在百官之中的内谒者令,“你竟还站着?皇后私府令与你难辞其咎,押入掖庭狱,严加审问。至于皇太后,夺宫篡权,罪无可恕……”他向扶微抱拳,“如何处置,听凭陛下发落。”

&ep;&ep;众人看向少帝,锦衣侯连峥苦口婆心,想把那颗头颅从天子怀里骗出来,结果毫无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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