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池深（一） (1/2)

&ep;&ep;天气变得热了起来，长安的夏天要来了，太液池的荷花开得热烈，清晨时还会带着露水，几只蜻蜓悬在上方，生动可爱。

&ep;&ep;祖父将亲眷接来了长安，看意思是有常驻的打算，我心中自是欢喜，张矩甚至请了我的娘亲来未央宫看望我。

&ep;&ep;我喜不自胜，当天早早散了各宫来请安的嫔妃后就去了端门等着。

&ep;&ep;阿浓也特地向夫子请了半天假，青兰和芈瑶在身后与我一道。

&ep;&ep;看到娘亲时我泫然欲泣，娘亲穿着朝服匆匆下了舆车便要下跪给我行大礼，我惊愕地托着娘亲的手肘一并跪下：“娘亲怎可行如此大礼，这让宓娘如何当得起？”

&ep;&ep;“娘娘不可任性，宫中人多眼杂，臣妇是如何教导娘娘的，要时刻铭记自己的身份，这大礼娘娘自是要当得起。”说完又跪伏在地。

&ep;&ep;我眼中一热，泪珠滑落，宫中人都道福宁殿娘娘是最克己守礼之人，尊贵庄重是后宫典范，殊不知我娘亲才是真正的肃穆端庄，举手投足间尽是高门贵女的姿态，是我心中敬仰不可冒犯的存在，自打兄长战死沙场，父亲得知遁入空门后，她从后宅妇人扛起当家主母的责任，操持内外，连祖父也时常夸赞娶得如娘亲一般的媳妇，是王氏之幸。

&ep;&ep;“宓娘都知道，只是不愿看娘亲如此折煞自己罢了......对了，娘亲，这是阿浓。”我牵过阿浓到身前，“阿浓，这是娘亲的阿娘，快喊外祖母。”

&ep;&ep;阿浓看着我和娘亲相对哭红了眼，听话地凑到娘亲面前：“外祖母安好。”

&ep;&ep;娘亲蹲下身，抚了抚阿浓的额发，笑得慈爱：“公主安好，公主今年多大了......”

&ep;&ep;我看着祖孙二人走在前头，一问一答着，阿浓是个懂事活泼的女郎，对答如流下还逗地娘亲笑逐颜开，我的眼眶红了又红，随后大步上前与之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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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午膳过后，阿浓还要回去听学，带着芈瑶退下了，我让青兰抱了琰儿来，娘亲小心地接过抱着，眼角的细纹像是温柔的春水荡漾开来。

&ep;&ep;说了一会儿话，琰儿挣扎着要下地去玩矮桌上的线团，走路还不稳当，但就是不愿让宫人抱着。

&ep;&ep;我放心青兰管着，回头只想好好看看娘亲：“宓娘不孝，离家七年竟没再见过娘亲，家中亲眷可都安好？嫂嫂可还安好？”

&ep;&ep;兄长是在对抗公子路时战死的，那时张矩刚到兖州遭遇埋伏，欲就地处死张矩，我早知公子路会反水，艰难地向祖父传递消息，祖父正在北伐，得到消息还是选择保全了我，大哥带援兵及时赶到，救张矩于水火之中，最后兵临城下，我等回了我的丈夫，却永远失去了我的兄长。

&ep;&ep;嫂嫂就是在那时候倒下的，日日咳血，险些随了我兄长西去，可她和大哥的骨肉才将将叁岁，是钱塘王氏的血脉延续，强打精神活下来，只是汤药不离口。

&ep;&ep;“都好，都好，大郎如今儒学古着都倒背如流了呢。”娘亲笑着拍了拍我的手，忽而面色一变，“陛下对娘娘可好？”

&ep;&ep;提到张矩，我愣了一下，旋即笑开：“陛下待我挺好的。”

&ep;&ep;“臣妇知道，娘娘宽和温厚，在家中对家奴亦是把几个婢子当成姐妹相处。”娘亲的目光一下子飘得远，随后视线又落回我的脸上。

&ep;&ep;“娘娘仁爱是好，臣妇看着娘娘身边的宫婢穿戴快比上普通人家的小姐了。

&ep;&ep;“这宫里的女人，是四季里开不尽落不完的花，娘娘有惜花之心，可最要紧的还是那养花之人。

&ep;&ep;“只是一点，娘娘不能去要求一个帝王的情爱。”

&ep;&ep;娘亲婉约的面容变得严肃，倏尔又缓和了眉眼。

&ep;&ep;“当然，陛下能与娘娘恩爱和睦是最好不过了。”

&ep;&ep;我听着娘亲的话里有话，何尝不知道她在暗指什么，我存了与张矩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想，可如今张矩早已不是从前的公子矩，他是帝王，我作为宗室里的正妻，那些嫉妒不满都是不被允许的。

&ep;&ep;恩爱，恩爱。

&ep;&ep;张矩与我，先是君恩而后是夫爱，可拧巴如我，怕是只能停留在第一关了。

&ep;&ep;内心杂乱的情绪被胡乱压下，我不愿再让娘亲为我难过，笑着扯了话题，七年未见，纵使每月寄书信回家，路途遥远、车马漫长，却是怎么也说不够。

&ep;&ep;晚膳张矩在前殿设宴，邀祖父一家前往。

&ep;&ep;我本不欲前往——人多的地方规矩多，冰冷淡漠地不像家宴。但祖父怎会抗旨不尊，梁平来通传时还特意告知我，只有我们一家，再无旁人，我心里才稍微顺畅些。

&ep;&ep;张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