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衣的眼神晦暗不明,但其中无可动摇的坚定与孤注一掷的决心却十分明显,慕涵明白他这是打算把能说的都告诉自己,但是她不禁自问,就算他真诚地将一切坦白,自己又是否有勇气继续听下去,听了这些话是否代表着和他关系的更进一步,而曾经那些隐晦的心思又能否说出口,这都能将成为二人之间的问题。

所以她在慌乱之间下意识地用手拦住了他的嘴唇,眼神闪烁,纠结了好久才踌躇地说道:

“南衣,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你想告诉我这些代表着什么。但是我必须坦白地告诉你,我在之前的确怀疑过你的身份,我当初救你时的初衷并不单纯,而且就算你对我坦白相告,我有些事情现在还是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不能。”

慕涵真诚的话语也打动了顾南衣,没错,两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算是坦诚也总有一些不该是现在说出来的,比如他的身份、他的目的,可这些恰恰是慕涵最好奇、最在意的部分,但却是现在必须缄口不言的秘密。

他将温暖干燥的大手覆在柔软细嫩的小手上,用力握住眼前人的柔荑,郑重地问道:

“那好,如果你想知道任何关于我的事,只要我能说的一定不再隐瞒。涵儿你还记得回酆都城的路上,我问你既然已经自由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和我说因为你除了这里不知道去哪儿,也没有地方可去,那现在我还想问你一句话,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你愿意同我一起回轩辕吗?”

他的眼神期待而热烈,就连手都不自觉地握紧,手心内也出了一层薄汗。慕涵知道即便是这里的事情结束了可是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过这一刻她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好像什么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就在他偷偷观察着她的反应,紧张的等待眼前的答复时,慕涵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大而明媚的欢笑,小手一翻,两只手瞬间由交叠变成了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胳膊,眉眼弯弯,巧笑嫣然地回答道:

“我愿意。”

慕涵看着顾南衣激动喜悦的眼神,心中毫不后悔自己的回答。

就在他说这话的那一刻,就那一刻,无论是纯美的杏花春雨、犀利的东风破晓,亦或是宁静的光芒万丈、孤洁的明月清风,我都想送给他,将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统统赠送给他,不过让人遗憾的是这些美好的事物加在一起都不如有他一夜的人间。

微风轻轻吹动二人手中的灯笼,两只灯笼在风中接触碰撞像是两个不舍的人儿无尽的缠绵悱恻。手指灯笼的男女也安静美丽地像一幅神明不小心流落人间的画,黑衣男子脸上戴着威严的狼面具,严重却满是深情爱意,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将红色的狐狸面具绑在头髻的一侧,仰头回望着眼前的心上人,眸中满是潋滟柔情。

在风中纠缠的不止那两只缠绵的灯笼,衣角之间的碰撞,黑色与鹅黄相比更显鲜亮柔嫩,除此之外还有两人之间清澈而炽热的爱意。

爱藏风中,风吹南北,至死不渝。

在游赏过这场热闹的节庆后,慕涵便拉着顾南衣总是往街头小巷人多密集的地方钻,其中不乏赌尝酒馆、戏园等人群多消息传播灵通的瓦肆之地,甚至在经过一家比较有名的勾栏之地时也要进去看看,还美其名曰交流学习,顾南衣劝不住她只好要求她换上男装后才允许与她同去。

但是这样满街乱窜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慕涵在各处溜达了十余日便回客栈整理行装,准备前往菩提寺内。原来所有祭祀当天的信女命妇都需要提前进入寺内学习规矩,为皇室祈福还愿。虽说这倒霉的规矩十分累人,但是的确给她进寺查清真相提供了不少便利。

在距离浴佛节还有半月之期时,慕涵和顾南衣走进了菩提寺的大门,寺门是涂制了红色颜料的名贵的香樟木,一走一过间只觉木香袭人,门上匾额也是黑底金字,据说这“菩提寺”三字还是凤朝先主亲手所书,而后用金粉勾勒填补,这才成就了今天这富贵却庄重的皇家寺院。

入寺后转过一条石砖小路,走过一条大约铺有二百八十八块大理石台阶的楼梯,便进入了寺庙内院。寺内庄重森严,金身塑造的佛祖端坐于大殿之上,接受信徒的供奉与朝拜,正殿是由四根需要足足三人展开双臂才能环抱起的顶梁粗柱,柱上也涂制了相同颜色的颜料,大殿之上设大型香案与专用叩拜的蒲团,殿门外正院中还设立了一个青铜香鼎,香灰积了足足半鼎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