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严吉帆点头,叹了口气:“那怎么办?真要看以傅元青为首的阉党祸乱朝政吗,这时间一刻一刻的走,侯兴海在诏狱内被屈打成招,届时提审他还有什么意义,还怎么还朝廷一个清清白白的真相?我这个刑部尚书还当什么当?”
&ep;&ep;他一边说着,一边就瞧着於睿诚蹲下在桃树,开始用小铲挖地。
&ep;&ep;冻土被他翻开,往下又挖了好一会儿,终于露出了几只泥封许久的酒坛子。
&ep;&ep;严吉帆困惑道:“小阁老您这是……”
&ep;&ep;於睿诚将几坛子酒抱出来,微笑道:“严大人莫急,我便去一趟傅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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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风雪呜咽。
&ep;&ep;陈景抱着傅元青入了听涛居,庭院山石后,露出了正堂一角,窗框里亮着橘红色的光。
&ep;&ep;这时陈景问:“那老祖宗自己呢?您给自己也准备了棺塚吗?”
&ep;&ep;傅元青答:“不曾,我不会有善终,后事轮不到自己操心。”
&ep;&ep;他释然一笑。
&ep;&ep;仿佛对不远处即将到来的命运有些期盼。
&ep;&ep;陈景正入正堂,听到这句,脚步一顿。
&ep;&ep;“怎么了?”傅元青问他。
&ep;&ep;“没什么……”他继续前行,终于穿过正堂与书斋,入了暖阁,将傅元青安置在榻上,这才道:“老祖宗与他们说的都不一样。”
&ep;&ep;“他们是谁?”
&ep;&ep;“外面的人。周遭的人。”陈景道。
&ep;&ep;“哦?他们怎么说我?”
&ep;&ep;陈景去取了热水为傅元青擦拭身体,一边道:“他们说您视大端律法为无物,肆意妄为。上遮圣听、下蔽朗日,挟势弄权,家天下私朝政。”
&ep;&ep;“有些人以前也认识您。”陈景道,“他们说您自从受了腐刑,就自甘堕落,失了文心,心狠手辣,滥用酷刑,任用如方泾、赖立群这般的酷吏。他们说您变了,若您没变,为什么不肃清这些奸臣宦党,反而与他们同流合污,与那些个宦官为伍,成了他们的同类,成了阉宦。”
&ep;&ep;“嗯。”傅元青并不生气,“不无道理。”
&ep;&ep;“掌印不生气吗?他们说的这么难听。”陈景又说,“您为人宽厚,便是对下人也谦逊有礼,并不是这样的人。为何不自证清白?”
&ep;&ep;“悠悠众口,如何自证?”
&ep;&ep;“取缔大内二十四监,还有两厂一卫,把权力还给皇上、还给内阁还有朝廷。自有贤臣治国安邦,再现盛世。”陈景说,“届时,再无人敢说什么了。”
&ep;&ep;“取缔内监,束手归政?”傅元青沉吟,缓缓摇头。
&ep;&ep;“属下说的不对吗?”
&ep;&ep;傅元青笑到:“你的想法是好的,只是难以实现。”
&ep;&ep;“为何?”
&ep;&ep;傅元青坐起来下榻,陈景为他披上一件干净的袍子,扶着他,走入书斋,各类典籍挤满不算大的书斋,有一整面墙上,乃是大端朝的海内地图。
&ep;&ep;傅元青点了油灯,走过去,仰头去看。
&ep;&ep;“我大端朝,两京一十三省,沃土十万里,百姓造册两千万户……乃寰宇内第一之帝国。”他道,“可北有鞑靼虎视眈眈,东海倭患屡禁不绝。境内天灾连年,百姓徭役重赋,豪强吞田并地、卖官鬻爵,官员贪腐无度。你以为,这些问题只要我取缔内监,束手还政,由内阁六部主导朝政便能解决?”
&ep;&ep;灯光烛影中,他清瘦的身形映照在那版图之中,陈景有一种真实的错觉,这个看似清瘦的男子正以纤弱的双肩将大端朝稳稳托起。
&ep;&ep;“先帝命我统领内监,便是清楚我大端朝的问题不在阉宦,至少现在不在。”傅元青说。
&ep;&ep;“那问题在哪里?”
&ep;&ep;“在人心。”傅元青斩钉截铁,“在人心对权力、金银、欲念之贪婪。一心可以兴邦,一心可以丧国,只在公私之间。我既受先帝嘱托,便不敢有私心,至于别人怎么说我、怎么看我,便不重要了。如今少帝年幼,若还政于朝,外庭就少了人制衡……像候兴海那样贪官只会更多,届时朝局失控,社稷崩塌,我才是真正的千古罪人,无颜去见先帝。”
&ep;&ep;他轻轻叹息一声:“我如此讲,你可明白。”
&ep;&ep;陈景抱拳鞠躬:“多谢掌印解惑。”
&ep;&ep;傅元青对上进的年轻人总是多些宽容的,遂温和对他道:“你有心于国家大事,是好的。也应多多了解这些事,能使耳目清明,心思敏捷。内书堂的课不知道方泾给你安排没有,等过了立春,一定要去上。”
&ep;&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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