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原来,王樊口中之人,就是她。

&ep;&ep;原来,梦里那一幕幕,当真曾发生在这世上。

&ep;&ep;原来,她真是世家女郎,是堪比王谢之尊的清河崔氏之女。

&ep;&ep;崔莞脑中竭尽全力思索着,好似有什么要自迷雾中挣脱而出,可始终差了那么一丝,她不禁一急,唇瓣微启,刚要出声多询问一些,忽的听见那道磁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ep;&ep;“不过,于清河崔氏而言,甚至于世人而言,崔氏长女崔莞,已于三年前,病殁。”

&ep;&ep;闻此言,崔莞脑海中嗡的一声,干涩的喉咙里骤然梗住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她张了张口,却无半点声响。

&ep;&ep;病殁?

&ep;&ep;以刘珩的为人,断然不会扯谎,可既然她是崔氏之女,自己又明明仍活着,怎会病殁?

&ep;&ep;莫名的,她眼前浮现出阿音的面容,那个荒野小村中,救了她一命,却又害了她一世的村妇。

&ep;&ep;阿音曾说,是路过在荒林的乱葬岗时,无意中发现尚存一丝气息的她,这才将人救回了村。

&ep;&ep;倘若她是那样尊贵的身份,又岂会无缘无故毁了容貌,被当成死人一般弃于荒野坟间?

&ep;&ep;崔莞从不愿去细想这些过往,只因失了那段至关重要的往事,而今虽仍是毫无头绪,可被眼前这人一勾,思绪再也抑制不住翻腾,涌动。

&ep;&ep;“阿莞。”刘珩伸手,一把握住她不断发颤的手,温热的茶汤自两人肌肤相贴的双手间滴落,她恍惚的迎着那双黝黑的眸子,手上不由一缩,却未能挣脱。

&ep;&ep;“孤初见你时,心中惊疑不定,曾差人前往清河郡探查,最终自一名崔氏老仆口中得知,崔氏长女,并非病殁,而是前往安康郡途中,车队遭山匪洗劫,人亦被山匪掳走,不知所踪。而后,崔氏差人寻了半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方弃之,宣告于世,长女病殁。”

&ep;&ep;虽说大晋风气开放,男女皆可随意出行游玩,但贵族女郎遭山匪掳走一事,也甚是有失颜面,莫说半载,便是半月,这姑子女郎,任凭身份如何尊贵,也难在匹一门好亲。

&ep;&ep;“既然殿下差人前往清河探查,为何不与…不与家父家母坦言?”崔莞并非三岁稚儿,自是知晓以清河崔氏这等大族,最为重视声誉,既然已宣告她病殁,那么这世上便再无崔氏长女此人,即便她仍活着,即便她未失清白,崔莞,也不再是崔莞。

&ep;&ep;刘珩感受到掌心中逐渐冷下的那抹温热,亦听出她话中压抑的怨气,他一手取下崔莞端着的茶盏,搁置在几上,另一只握着她的手拢紧几分,沉声说道:

&ep;&ep;“孤确实未曾与崔氏透露风声,一来是因孤当时并未确认,你就是清河崔氏之女;二则是你容貌尽毁,又失了忆,便是与崔氏言明,也无大用,而且待孤再次寻到你时,你却跟在秦尚身旁,避孤如猛兽。”

&ep;&ep;说着他一顿,反声问道:“阿莞,你当真一点也不记得,身上所遇之事?”

&ep;&ep;崔莞怔怔的望着刘珩,缓了缓心绪,方轻轻摇头,一点一点抽回被他握在掌心中的柔荑,“我只知,是一名村妇在荒林内的一处乱葬岗中将我救回荣村。”

&ep;&ep;雍城与安康郡,相距不算太远,不过中间隔着延绵千里,山峦起伏,地势险恶的秦岭山脉,若无确凿的寻人方向,想在这崇山峻岭中寻一人,堪比海底捞针,怪不得崔氏寻了半载,也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ep;&ep;“自那老仆人口中,孤还得知,你之所以前往安康郡,乃是受陆氏女所邀,且同行之人中,还有李、徐、姜三氏女郎。”

&ep;&ep;敛回手,掌心中消逝的柔软,令刘珩心底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失落,他捏了捏拳,继续道:“你被山匪掳走一事,乃是陆氏与其余三氏女亲眼所见。”

&ep;&ep;陆氏?

&ep;&ep;崔莞心头莫名一颤,脱口问道:“是哪个陆氏女?”

&ep;&ep;“颍川陆氏,陆岚。”

&ep;&ep;☆、第二百三十九章清晨详谈身世现(下)

&ep;&ep;陆岚?

&ep;&ep;耳旁陌生的名讳,落入崔莞心中,令本就翻腾不止的心湖,窜起另一股莫名的念头。

&ep;&ep;几乎是一瞬间,崔莞眼前便浮现出梦境中那名少女,那名被她亲切唤为阿姐,却探手将她推入湖中的白裳少女。

&ep;&ep;“怎么?”看着她渐渐苍白的面容,刘珩一双墨眸随之眯起,薄唇掀动几下,磁沉的声音低低的道:“可是忆起了往昔,知是谁害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