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十年前已去世的两座坟,还有读了三十年书连个童生都没考上的兄长和一屋子阴阳怪气的指责哭穷。

老方家不是什么富人家,其实也是有点薄产,否则不会舍得下银两供长子读书。只不过老夫妻一死,东西就被瓜分干干净净。方老汉回来别说田产,连间住的屋子都没有。兄弟姐妹不仅没顾念亲弟弟断了一条腿,夫妻俩千里迢迢回来,反而指责两人在外多年不孝敬父母,想着从方老汉手里扣银子。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方老汉再是敦厚,战场上厮杀这些年也有几分血『性』。顿时就被兄弟姐妹这要钱的嘴脸给寒了心。一气之下跟村里亲族断了关系,带着婆娘在山脚下自己搭了个院子。

方老汉有一门木匠手艺,平常给人打打家具挣点银钱。方婆子是军营的厨娘,十分会做饭。她时不时接点活儿,给人做席面挣家用。虽没有田产,日子也算过得下去。

这十几年的住在村尾,虽说离得远,但总归是一个村住着。方家村就这么大,方家兄弟姐妹就算老死不相往来,到底抬头不见低头见。

方婆子气得直喘气,安琳琅看她深一脚浅一脚往后院去,转身又回了炕上。

她目光透过破窗子泛泛地在院子里看,外头已经一层白。靠东边篱笆旁一棵大榕树,冬日里枝繁叶茂。半遮墙头。榕树下一口井,井口边一个拴着绳子的木桶,边缘已经挂了一层雪。

院子里空『荡』『荡』的,再看这屋,家徒四壁。

北洲土地贫瘠,过地里刨食的人家普遍都穷。老夫妻俩都是手艺人,吃用都节俭。要不是养了个『药』罐子,本该日子过的宽裕。上回去镇上,是『药』罐子的『药』吃完了。方老汉去镇上拿『药』,顺便采买点入冬的粮食,鬼使神差进了瓦市。

一进去就看见人牙子在卖人,老汉隔着笼子被安琳琅那决绝的眼神给吓到了。

仿佛他不出手,那姑娘就要寻死。

心生怜悯,才狠下心掏了兜里所有的家当买了她。是的,十两银子,是方家所有的家当。这回为给儿子买『药』,方老汉把老方家一家子三口人吃饭的钱都带身上。一时心软,部砸在了安琳琅的身上。这回家里一文钱不剩,方婆子才大雪天地到处托人问哪家要做席面。

好不容易问道了,镇上顶顶有钱的王员外家要办席面。虽说这王员外脾『性』不好,挑剔的很,但给赏钱是出了名的大房。做得好,帮厨都能得五十文,别说做席面的。这不,方婆子才接了活儿,听到风声的方家大伯就带着媳『妇』儿来占好处了。

安琳琅叹了口气,天一黑,方婆子掀了帘子进来。见她已经醒了,叫她出去用饭。

这些日子得她照顾,安琳琅身子恢复了不少。连日的相处,两人也算亲近。

老妪给她找了一身旧衣裳,不管破不破,至少干净能御寒。安琳琅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穿着土褐『色』的破袄子出来,瞧着都变了个人。

那一坨坨的头发梳顺了,湿哒哒地劈在后头。一张白皙的小脸『露』出来,比外头的雪差不了几分的白皮。鹅蛋脸,柳叶眉,头发比乌木还黑。不过吃了几个月的苦,从南到北,她的脸早已瘦脱了形。脸颊长了冻疮,又红又肿,黑黝黝一双大眼睛在巴掌大的小脸上衬得有几分骇人。

方婆子瞥了一下她那脸没说什么,掀了帘子就出去了。

过了会儿,端了一碗稀粥给她。

这姑娘来老方家好多天了,一直就在屋里病着。好不容易养好了,方婆子也不指望她干活。看她端着小碗小口小口喝,张口就问她名字,来处。

安琳琅在说实话和撒谎之间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倒不是说撒谎,而是这些事跟方婆子说也无济于事。原主出事以后浑浑噩噩,都有些疯。记忆混『乱』,别说林家在哪,她连家里有些什么人都模模糊糊。

“记不得没关系,能沦落到这里,许是家里遭了大难。你能死里逃生,往后必有大福。”别看方婆子瘦骨伶仃,黑脸黑皮的。却说的一口官话,她又道,“我儿身子骨是单薄了些,配给你却是不差的。”

安琳琅没说话。

方婆子也没劝什么,见她喝完,就拿了空碗出去。

晚饭就三个人,方老汉,方婆子,以及安琳琅。那个她所谓的丈夫没有『露』面,听说是身子不好,又犯病了。怕用饭给家里人过了病气,自己一个人在东屋待着。

方婆子怕安琳琅心里有疙瘩,连忙解释了一句:“玉哥儿年幼的时候走丢过。三年前才找回来。他运道还算不错,遇到了个老先生。老先生读书识字,手把手教了他许多年。玉哥儿懂得多,这般也是为了照顾家里人身体,不是有大病,你安心。”

安琳琅点点头,三个人沉默地吃完饭。

吃罢了晚饭,方婆子也不必她收拾洗碗。方老汉也没说什么,只让她回屋,自己端着锅碗瓢盆去了后厨。安琳琅站在门口看着他瘦瘦一把的背影远去,仿佛看到过世的爷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转身回屋,在黑暗中『摸』索,躺到了炕上。

一如她所料到的冰凉,但这个条件,已经是她目前能获得的最好的条件。安琳琅紧紧卷缩起来,强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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