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卯时初上,有些苍白的下弦月还在挂在半空中,梁宅里西边院子里的西厢房里,一阵窸窣声,随后又是一阵趿拉着鞋刮地的声音,叮···叮···打火石上正冒着火花,顷刻之间整个屋子便被这微小的火光照亮。

梁恬身披着薄纱的外套,上了软塌,以手肘支撑着整个身体,遥望着窗外的明月,又用手去握了那明月,徒然发现手背的阴影,有些胆怯的收回了手。

近几年因着在浣花园的缘故,梁恬一向是卯时便去收拾园子里的茶壶了,虽换了地方,习惯已经养成,便很难再改了。诺大的梁宅里,没有一丝声响,又有高墙阻挡,山里的虫鸣鸟叫都像是远在天边一般。屋里的蜡炬颤巍巍的亮着,在近处,却并不比远处的月光弱。

随着天上的弯月慢慢变淡,屋子也开始变得清明起来,院子里终于传来了一阵阵脚步落地的声音,梁恬去东厨里打了一盆热水回房间洗漱,那烧火的婆子在身后说道,“三姑娘,今日大房里的怀安少爷要下山,那边已经答应载一程了,我给你蒸了些蛋羹,等下送到你屋子里去。”

“那便有劳王妈了。”

那婆子憨憨一笑,“哪里的话,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园里常受三姑娘的照顾,我才该好好谢谢你才是。”有原因的善意总比无原因的让梁恬觉得踏实。

梁恬再从屋子里出来时,已换上了一身嫩绿色对襟襦裙,头发也梳成当下流行的发型,妆面也精心装点了一番,比在园子里时多了几分颜色。

“三姑娘,门房那边来消息说,随时可以走了。”

“晓得了。”梁恬说罢,便出了院子,到大门时,门房里递过来一份食盒,“老太爷房里给的,三姑娘出去用得着。”

梁恬接了食盒,心想这真是个心急的,为了点茶叶,上赶着把人往外面送。出了大门,大房里的梁怀安已在马车边上等着了。

一身白色常服到真像个谦谦公子,有些人生来便命该如此,被一群人捧着长大,这梁家池子里的淤泥本来谁都脱不开,却偏偏划了一块干净的地养一个干净的公子。

这梁家里,若真要挑一个讨厌的人,那便是这唯一的天之子一般的人物,梁恬心里虽这样想着,脸上却不得不带着笑,柔声说道,“让怀安哥哥好等了。”

“没有的事,这马车一人也是坐,两人也是坐,有人在路上多聊会儿天也好。”

梁家的马厩设在一旁的园子里,大多是供来往的贵人出行的,梁家自己到用得少些,尤其遇到四月人正多的时候,那管马的伙计更是看人下碟的,自己去用马车必然会被拒绝,这大公子的待遇果然不同。

怀安见梁恬在一旁发呆,便伸手过来牵她,后又突然想到什么,便缩回了手,讪讪的说道,“恬妹妹先请。”

梁恬也没有拒绝,径直上了马车,坐了个边上的位置。

“恬妹妹去哪里,一会儿先送你过去。”

“那还烦请怀安哥哥送到城北马家宅子边上。”

怀安脸上明显一震,不过到底是温润的公子,片刻便恢复了正常,有些嘶哑对前面车夫说道,“先去城北马家。”那车夫听了令,马车赶得更快些了。

不过是闲话了几句家长里短,梁恬却觉得这时间犹如含了沙的水一般,怎么也流不动。

过了半响,终于到了马家宅子附近,梁恬便迫不及待的下了车,本是为了躲人,却在怀安眼里成了急切的相会。

梁恬却并未往马家宅子里去,而是绕到了离马家宅子后面的铭怡的家里,正在门边要敲门时,却听见里面一阵吵闹声,心生好奇,便放下了手,附耳去听。

“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一个略带着哭腔的女声,想必该是铭怡。

另一个男声该是高进的声音,略显高昂的声音,是一贯文人的语气,“不要脸!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我吗?姘头都浮到水面上来了。”

铭怡还是在哭,没想过高进会说这么难听的话,“那是我大伯去找的他,本来他就是为马家做这些事的人,你为什么不信我。这几年我一次都没见过他,你为什么要听外面那些人嚼舌根。”

“哼,嚼舌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东西碎掉的声音,再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想必是要出门了。梁恬少不得找个角落躲一下,看见那人出去没再回来才又重新回到门前。

过了许久,院子里的抽泣声越来越小,梁恬才理了理衣裳,迈着步子去敲门了。来开门的是之前见过的婆子,眼睛也含着泪,见是梁恬,眼神有些闪躲,怕人看了这家里的窘态,故作轻松的背过头去喊道,“姑娘,是梁姑娘来了。”

屋里传来一阵吸鼻子的声音后,方才有话传了出来,“请进吧。”梁恬随了婆子进去,毫无意外的一片狼籍。屋里三个人眼红了两个,这不打不骂的读书人伤起人来却是个诛心的。

平时总是清爽的铭怡,这时头发也乱了,眼睛也哭红了,好不狼狈,勉强笑着说道,“让你看笑话了,请坐吧。”

梁恬有心宽慰却不知从何说起,何况两人的交往程度远没有到能够劝解夫妻吵架的地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摇了摇头,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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