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宋公子与辽袖站在白墙外,盯着那株恼人的大槐树。

&ep;&ep;大槐树枝繁叶茂,正好在宅子右侧。

&ep;&ep;若是任由它长下去,根系虬结,迟早会毁了根基,下雨打雷夜更是烦恼,风吹断了树枝,砸在屋瓦上可不是小事,而且时不时便要修葺,麻烦得很。

&ep;&ep;辽袖仰头,轻声道:“年岁这么大的槐树,砍了也挺可惜。”

&ep;&ep;宋公子腰身极直,负手而立:“既然是沉疴,便要连根拔起,不然放在那里,永远是个雷。”

&ep;&ep;辽袖侧过头,笑道:“宋公子的请帖都写完了吗?”

&ep;&ep;宋搬山牵起嘴角,揉了揉手腕:“花了一夜功夫,寻常人的字我瞧不上,又不好劳烦友人,只好自己写,手腕都酸疼了。”

&ep;&ep;宋公子掰着指头:“等订亲宴那日过了文书,我们就可以筹备婚宴了,请客名单还未列出来,辽姑娘,你在东川的好友也可以接回来,我会准备好马车。”

&ep;&ep;辽袖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ep;&ep;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仔细想着:“我老家的人不多,大概坐两三桌就好了。”

&ep;&ep;宋公子一笑,唇红齿白:“那好啊,是你的大日子,什么都听你的。”

&ep;&ep;他总是事事周到,不让她担心。

&ep;&ep;辽袖永远不担心宋公子会看不起他的出身,他的眸光总是柔和的,从小浸满了爱意的人,拥有聪敏的头脑,又有一颗温柔待人的心。

&ep;&ep;他也不会嫌弃她的乡下好友的。

&ep;&ep;暖融融的日头,照得她脖颈上的细腻软肉泛红,新鲜桃子上的微微绒毛,耳垂被晒得发烫,嘴角慢慢漾开的笑意,衣襟内传来幽香。

&ep;&ep;辽袖手里攥着一张请帖,紧张得被汗水微微濡湿。

&ep;&ep;她的订亲宴请帖。

&ep;&ep;她睫毛挂着细汗,手指伸展开,放松一下,指尖都被握得青白交加了。

&ep;&ep;文凤真就像这株恼人的大槐树,很可能会摧毁一座宅子。

&ep;&ep;他迟早得知道,不如让她自己告诉他,省得他恼羞成怒迁怒旁人。

&ep;&ep;而且,他还欠她一个人情。

&ep;&ep;他什么都会答应她。

&ep;&ep;男人说话不能不算数。

&ep;&ep;今日是她改变命运的日子,她重生回来就是为了换个活法,她竭力稳定心神,告诉自己,别害怕,没什么可怕的。

&ep;&ep;她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

&ep;&ep;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他文凤真不成吗?

&ep;&ep;她这一生,只有一次鼓起勇气的时候。

&ep;&ep;这次她要再次鼓起勇气,为自己的平安喜乐争取一回。

&ep;&ep;辽袖回头,瞥了一眼青绿廊下的鸟笼子,里面空荡荡不见踪影。

&ep;&ep;一只豢养许久的金丝雀早已扑腾翅膀飞走了,只留下笼子上的斑驳血迹。

&ep;&ep;笼中精养的鸟儿,也有向往自由,飞向天空的一日。

&ep;&ep;她眼眸清亮,一点光辉流转,翘起了两个小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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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文凤真坐在马车上,将骊珠缓缓抽出,雪亮的刀身倒映出他漂亮的面容,眼底墨色浓了三分,一片清淡冷色。

&ep;&ep;不知为何,望见这柄刀,他总觉得左臂隐隐发痛,像是被划开血肉过无数回。

&ep;&ep;他用指腹的温度反复摩挲刀刃,渗出一颗小血珠,驯化这柄毫无温度的刀。

&ep;&ep;辽袖说三月十五这日,她有心愿求他。

&ep;&ep;她难道不知道吗?东川初遇的时候,他对她说过的:我希望你们心愿成真。

&ep;&ep;他答应带她看京城大灯火与烟花,违反宵禁也做到了。

&ep;&ep;她若是真那么想做淮王正妃,也不是不行。

&ep;&ep;文凤真出言无悔。

&ep;&ep;可是她总待在鹿门巷,他总是等不来,只好去找她了。

&ep;&ep;她还要送他一个东西,所以今日,他非来不可。

&ep;&ep;马车前头,进禄一直观察着殿下,殿下今日把骊珠摩挲了三百回。

&ep;&ep;进禄表情严肃,眉头越拧越深,他用他的脑袋,终于揣摩出了一件令人无法置信的事。

&ep;&ep;“完了,殿下他不会想把骊珠送给辽姑娘吧?”

&ep;&ep;第四十三章

&ep;&ep;这季节天道短,晨曦微露,西北角天空拉了日头过来,天色将亮,街上的人走着走着熄了灯笼,人声嚣杂物流熙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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