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如意回到宫里,并不想直接回海棠宫,那里同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分别,都是她不认识的地方,充满了她不认识的人,个个都在背后打量她,也掂量她。

她带着如意漫无目的在宫里走着,专捡人少的地方。

夕阳把主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又长又孤单。

这天小郡主找到了一处特别冷僻的地方,谢嘉仪觉得这地方好,谁也找不到,再也不会有人偷偷摸摸打量她。连他们会说什么她都听到过,“这是不是就是北边来的那个?”“哑巴?”“家都死光的那个?”“这命也太硬了”学堂里他们这样窃窃私语,偷偷看她,宫里也是这样窃窃私语,偷偷看她,好像她是一个多奇怪的东西一样。

谢嘉仪不是个脾气好的,可自从——,她没有力气跟任何人发脾气。

她想家。想娘亲爹爹,想她的大哥。

她只想找一个地方,能够安静地,想他们。

谢嘉仪坐下来,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看着夕阳落下的方向,红彤彤的一片。夕阳不会说话,就那么静静地,一点点落下。

一直道太阳消失在比宫墙还远的地方,只余霞光,谢嘉仪站起身要走的时候,才看到旁边阴影处坐着一个小哥哥。要不是此时他也站起来准备走,谢嘉仪根本就不会发现有这样一个人。

两个人一个站在霞光下,一个站在阴影处。

一个是东宫太子,一个是北地来的小郡主。

他们每天都只有下学的这么一会儿时间,可以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坐一会儿。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各自朝向各自的方向去了。

第二天,又是这个时辰,又是同样的地方。一个坐在阴影中,一个坐在夕阳下,从夕阳西斜坐到只余霞光,各自起身,回自己必须要去的地方。

如此一过就是大半年,秋去冬来,冬尽春来。除了彼此离开时互相看向对方的一眼,他们谁也不曾说过一句话。但是从对方那一眼中,他们都知道他们谁也不想回去。可是,除了回去,他们又能去哪儿呢。

这大半年中那位带着凶丫头的贵女找了如意好几次,可如意每次都是低头避开,他是郡主的下人,他的小郡主喜欢的东西和人,都是决不能被别人碰一下的。每次如意要么提前避开,要么被拦住设法避开。这似乎成了那位贵女和丫头喜欢的小游戏,可再喜欢的游戏玩了半年也腻了。

终于到了再也避不开的这一天,贵女带着丫头倨傲站着,旁边两个健仆一拥而上把如意按跪在马车旁,按住他的手脚身体,让他弓成一个上马凳的样子,等着贵女踩着他的背上马。

如意哪里肯妥协,他的小郡主会不喜欢的,说不定郡主会连他都不喜欢了想到这里如意更是拼了命挣扎,愣是在两个成年仆人的按压下挣扎动了,把正准备踩上去上车的贵女吓了一跳,这下子贵女真的恼了,凶狠的丫头上来踩住了如意的手使劲碾,两个仆人更是直接开始拳打脚踢。

七岁的谢嘉仪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她始终暗沉无光的眼睛在那一刻骤然被怒火点燃,二话不说直接冲着贵女丫头就扑了上去。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北地来的小哑巴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尔敢欺我!”

话音没落,这个小郡主就跟狼一样扑上去,愣是把比她大好几岁的贵女直接扑倒在地,一口咬在了贵女的肩颈上,狠得像一匹发疯的小狼。贵女发出了疼极了的嚎叫,也下了死手,旁边吓呆了的丫头这时终于回神,狠命扑上去救主。那边健仆想要回救主子,却被那个小太监不要命一样顶倒一个,死死抱住另一个,任由健仆怎么踹他就是不放手。

这一场大战看傻了从学堂出来的所有贵女们和下人。

但是与这场大战的结果比,这日惊天动地的场面,都算不了什么了。

所有人看着这个北地小哑巴昂着被挠破的小脸和血淋淋的脖颈,拉着她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太监,指着对面人道:“你们等着!”

七岁的谢嘉仪踏着夕阳,带着脸上脖子上的血,也带着一瘸一拐的如意,朝着养心殿去。

路上她就想好了,如果皇帝舅舅还不见她,不给她做主,回去她就放火烧了海棠宫,把自己跟如意烧死在里面。她就不信,害死一个郡主,那个贵女和丫头还能好好活着!

这狗皇宫,狗京城,她一点都不喜欢!

除了长春宫娘娘看到她会笑,会哄着她,最主要的是长春宫娘娘有一双跟娘很像的眼睛,她喜欢看到。其他人都看不起她,别以为她不知道,她都知道。

她可算待够了,烧了自己,她该也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到时候就能去天上找爹娘和哥哥了。到时候他们训斥她不听话,不该这样早就到天上去,她就可以告诉他们是因为有人欺负她,她做不到答应他们的话——快活地活着,好难。大约这样爹娘兄长就不会一直怪她了,不是她说话不算话,是——快活地活着,真的好难。

打定了主意,谢嘉仪在一众宫人诧异的目光下径直来到了养心殿,往那里一跪,要见陛下。

病骨支离的永寿帝第一次见到了平阳公主的女儿——她在这世间唯一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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