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雨越下越大,瓢泼般的大雨,淹没了纵横交错的街檐巷闾。
&ep;&ep;黛山的夜晚十分寂静,栖岩寺中只能听见檐下雨滴坠落在地,淅淅沥沥的声音。
&ep;&ep;屋子里响着清脆的木鱼声音。一声,两声。
&ep;&ep;门扉轻开,跪坐在禅房中念佛的老和尚便放下了手中的佛经,抽了叁支香,供奉给了堂上金身的释迦牟尼佛像。
&ep;&ep;“说是二更到,你倒是准时。”元德大师淡淡道:“山雨欲来,凛冬将至,可不算什么好时节。”
&ep;&ep;摇曳的烛火映得屋子暖黄一片,一个高大的人影背着手走出阴影。梁追沉默地望着案上布置的棋盘,侧脸深邃。
&ep;&ep;他低声问道:“今日还是解棋局?”
&ep;&ep;元德大师摇了摇头道:“棋局上你的造诣太深,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ep;&ep;“这是盘残棋,许多年前,老衲曾陪一位冯姓施主下过,那时他刚刚入仕,如今早就位极人臣了。你且看看他的走法该作何解。”
&ep;&ep;梁追坐了下来,拿了元德大师所执的黑子,指尖摩挲着棋子思索片刻,略一看全局就放了子。
&ep;&ep;元德大师看到他的落子之后摇了摇头,合手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心性不足,必输无疑。”
&ep;&ep;梁追淡淡道:“那位施主既然能够位极人臣,想必也是心智超凡,如今我的确还不配和他一较高下。”
&ep;&ep;“既落此处,你本就没想赢棋,是想与之厮杀至死。只是这走法太过凶险,必会两败俱伤。”元德大师叹了口气:“阴狠嗜杀,戾气过重,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ep;&ep;梁追只是一笑,并不说话。
&ep;&ep;元德大师声音一低,表情变得有些怅然:“我佛慈悲,当初救你,倒是老衲的一桩罪孽了。原想让你在此静心思悟叁年,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执念太深,你的回答应该是不会变的。”
&ep;&ep;“以后可以不必再来了,后年的院试,你且去罢。”
&ep;&ep;梁追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道:“大师,你不必自责。我知道自己的性子……是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他眼中冷冰冰的,黑眸如墨如渊,顿了顿才继续道:“我的确是冷酷暴戾,你教我念再多的佛经都没有用。”
&ep;&ep;元德大师叹道:“这段时日以来,只看到你对那位崔家姑娘不同些,就算她行事古怪,你也没有厌恶于她。”
&ep;&ep;听到他提起崔织晚,梁追就想起一双水亮的眸子,甚至,小姑娘的相貌和他曾经梦境中的少女渐渐重迭。
&ep;&ep;临走的时候,他还给她留了一本字帖,让她好好练字,也不知道现在练得怎么样了。
&ep;&ep;几月不见,耳边没有熟悉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倒真的有些想念。她时常跟在他身后,眼巴巴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又生怕自己做得明显了,叫他看出来了。
&ep;&ep;其实这些小把戏,梁追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他一直没有说过。
&ep;&ep;“她……只是个小丫头罢了。”梁追的语气也轻柔了一些:“虽然任性,倒也良善。”
&ep;&ep;闻言,元德大师却苦笑了一声:“奈何寿数有定。”这位姑娘,眉目之间隐隐藏着死气,一抹游魂而已,恐怕活不过双十年华。
&ep;&ep;与此同时,屋外响起一道惊雷。梁追握紧了拳,冷凝道:“谋事在人,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ep;&ep;他信佛,却不信命。
&ep;&ep;回廊外还是大雨滂沱,屋檐下一道雨帘隔开漆黑的雨夜,格外寂静。元德大师递过一盏茶,对梁追淡声道:“喝了便走吧,日后都不要再来了。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ep;&ep;梁追接过茶盏,看着杯底碧绿的茶叶,一饮而尽。
&ep;&ep;“大师,那便再见了。”他拾起门边的油纸伞,最后看了元德大师一眼,然后毫不留恋地走进了雨夜中。大雨很快淹没了他高大模糊的身影。
&ep;&ep;元德大师闭上眼,叹息了一声。
&ep;&ep;崔织晚回吴州时,恰好赶上纷纷扬扬的初雪。
&ep;&ep;她早就盼望着归家了,可这一路行来,原本欢喜轻松的心情却愈加沉重。
&ep;&ep;又是一年寒冬,与去岁相比,饥馑之况有增无减。沿途数县,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ep;&ep;阿酥说这是天灾,谁也没有办法,可崔织晚心里清楚,不是的,这分明是人祸。
&ep;&ep;皇帝醉心修道,奸臣一手遮天,百官阿谀奉承。士农工商,从上至下,都烂到了根里。人人都想着从眼前多捞些油水,在那些看不见的地方,谁稀罕贫苦百姓们的死活。
&ep;&ep;“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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