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揽着自己老婆的肩膀往怀里护,瞪了正推人的服务员一眼,街上走着的蓝红布褂子群众也伸长了脖子往过看热闹。服务员一看沉玉树的体格,再看穿着,马上变了一副脸道:“要说里头菜市场那今儿开了新鲜货儿,半成品盘菜儿,两毛三毛的,总比这儿便宜,大家伙儿自己看看去吧。”

&ep;&ep;这个年代生意全是国营,根本不存在竞争,没了竞争也就没了比较,吃着公家饭消极怠工的不在少数。反正是铁饭碗,好好干不好好干都拿一份钱,能偷懒就偷懒,服务员没一个好脸色,只盼着群众去别家买东西,别来他们这儿增加工作任务。

&ep;&ep;国营饭店里满当当的都是人,看那人被推出去也只是有人喊道:“同志!俺要那个焖排骨!俺这票都准备好了!”

&ep;&ep;服务员一甩头,骂骂咧咧又回饭店去了。

&ep;&ep;再往里走,人潮汹涌,百货大楼里供销员手拿着笔记帐,喊道:“一个一个来!”

&ep;&ep;挤成一团儿的人马上肩膀推来推去地排队伍,都想往前面赶,有要买盆有要买暖水壶的,认识供销员的凑近了脸道:“是我啊嫂子!”

&ep;&ep;供销员手上的笔停了一下,接过那人的票证,给她从玻璃柜台底下把准备好的东西递出去。后面的人不乐意了,大喊道:“俺们都排队呢!咋轮着她了!”

&ep;&ep;“谢谢嫂子!”接过富贵花开瓷盆,里面放着暖水壶和几尺布料,那位女同志也知道自己占便宜,全不和人争执,又挤着出去了。

&ep;&ep;何芝兰看得一愣一愣的,被沉玉树牵着手再往里面走。

&ep;&ep;有几个人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道:“嗨,这票证弄到了,这电视机断货了,我回去咋说呀。”

&ep;&ep;“那还不是怪你!鞋子挤丢了就挤丢了,非忙着找,就那么两下,那个人就挤进去了!”

&ep;&ep;抢着买东西是这个时代的特征,因着全是国营企业控制经济,走的是配给制,有钱有票证人家不给卖,你照样买不到。

&ep;&ep;“算了算了,我这儿两张票天台公园那看相声去。”那人自我安慰道,“好不容易请假出来一趟总得开开心心着……”

&ep;&ep;谈论的声音越来越远。

&ep;&ep;沉玉树捏捏老婆的耳朵,捏捏她的脸颊道:“想什么呢?”

&ep;&ep;何芝兰叹口气道:“我这小身板儿,进去可别挤没了。”

&ep;&ep;沉玉树哈哈一笑道:“我把你举起来,你坐我脖子上,骑大马……”

&ep;&ep;何芝兰打开他伸过来的胳膊,笑骂道:“胡说八道。”

&ep;&ep;小两口在百货大楼四处转了转,沉玉树找着沉素筠拜托的那个人,也不需要排队,想买一咔嚓的人挺多,但是真舍得掏这个钱的不多,更何况还需要票证。沉玉树拿住封在布包里的照相机,带着何芝兰要往裁缝铺去。

&ep;&ep;出了百货大楼,迎面而来的是一片自行车。人群踩着二八大杠的脚踏板,停在交通灯那。等那灯一变换,自行车大军唰地流过去,中间夹着的几辆红绿色儿的面包状的公交车就更明显了。

&ep;&ep;那个年代特有的捷克斯柯达公交车,车身还挺干净整洁,晃晃悠悠被自行车大军夹着开了出去。

&ep;&ep;何芝兰像是刚出巢的幼鸟儿似的,这看看那看看,应接不暇的,全是新鲜事儿。

&ep;&ep;回城几个月,心情不好,天天吉普车送来送去,她也没想着出来逛逛。

&ep;&ep;林秀美做主带她出去逛,最后也只是去了熟识的供销社买生活用品,忙着和供销员聊八卦,炫耀自己小妹多精神漂亮,小妹夫家庭多根红苗正。去过那么一次,何芝兰接下来就婉拒了大嫂的逛街请求。

&ep;&ep;这还是第一次,她来城市中心逛街。

&ep;&ep;手指被沉玉树抓在掌心里,他偏头垂眼看她,老婆好奇的样子,一直盯着那几辆捷克斯柯达,可太好玩儿了,让他忍不住凑到她耳边道:“想坐公交车吗?”

&ep;&ep;何芝兰点头。

&ep;&ep;车里的人面孔都一丝不苟的,拘谨着。

&ep;&ep;沉玉树倒是脸上带着个笑,大咧咧地抓着她的手往最后面去,坐下来还不安分,非要大腿贴着何芝兰的大腿,道:“这儿靠着窗,快看快看,那儿有个人背上有只小猴子~”

&ep;&ep;何芝兰侧过头去看,没看到,问着:“哪儿啊?在哪儿啊?”

&ep;&ep;她回头想看看沉玉树眼睛看的方向,好找到那只小猴子,谁知道她刚一回头,就撞上男孩温热的唇,蜻蜓点水的,像是一场意外。

&ep;&ep;沉玉树脸上挂着狡黠得逞的笑容。

&ep;&ep;何芝兰扶额,这大庭广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