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入耳机按下播放键,滋滋的白噪音过去很久,远方渐渐传来暑气末端的落雨声,悠长绵延的雨滴落在屋脊瓦砾之上。就在这样一个不设防的瞬间,嘉允突然被带回了那个夏天。
&ep;&ep;拥挤破落的多人寝室里,计许在黑暗中独自睁着眼,他的落寞,他的惶然,他的孤独,他这一生受过的所有委屈伤害,都借着昏黑的夜色翻腾出来。
&ep;&ep;他按下手里的磁带机,想着那个叫嘉允的女孩,迫切地想要叫出她的名字。
&ep;&ep;可是经久闭塞的声带如同哽着一团纽结错杂的疤瘢,他张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面颊不争气地滚烫起来,下颌绷得很紧,心口像是坠着一把千钧斧钺般沉重。
&ep;&ep;终于,在一阵长长起伏的叹息过后。
&ep;&ep;磁带里传出他第一次练习的声音。
&ep;&ep;沙哑破碎的嗓音刺痛了他的耳道,刺痛了他身体里每一处敏感的神经。他就在那个夜晚里无端端地,落下泪来。
&ep;&ep;“嘉允……”
&ep;&ep;“嘉允……”
&ep;&ep;“嘉允……新年快乐……”-
&ep;&ep;北方的春季很短,转而夏至,六月的梧桐茂盛葱郁,枝叶疯狂堆积,初夏的时节,砾石路面在烈日下反射出一种粲然炽目的光芒。
&ep;&ep;计许依旧没有回来。
&ep;&ep;他就这样消失在嘉允的世界里,像是她曾经无意编造出的那个故事。
&ep;&ep;那个没有重逢,戛然而止的结尾。
&ep;&ep;来年夏末,表哥也离开了。
&ep;&ep;他毕业后去了美国留学,说来很不可思议。他那种混世魔王,大学读的专业居然是最为高深乏味的理论物理。
&ep;&ep;嘉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ep;&ep;他回答说,如果学得好,将来就不会回国了。
&ep;&ep;那一年的寒假,嘉允去了美国,在旧金山南湾和表哥一起度过了第一个离家的春节。
&ep;&ep;有个周末,表哥在圣芭芭拉租下了一整栋环山别墅。他们自驾从北加一号公路向南行驶,沿岸望去,成片蓊郁盎然的景象。
&ep;&ep;那栋别墅隐于山林丘谷,二月加州轻散的日光落在庭院内,蔓藤的枝叶攀满整面围墙,煦日里的软风直往人面孔上吹,别墅前院东隅的篱笆旁种了一株四照花,随风簌簌洒下一片斑驳碎影。
&ep;&ep;同行的还有表哥几位校内好友,嘉允到的时候那一群人正在准备party。
&ep;&ep;其中有一个中美混血的女生,中短发,小麦色的肌肤,给人的第一眼印象极为明艳开朗。
&ep;&ep;晚餐后,她抱着吉他唱了首lanie&ep;rtinez改编的《toxic》,唱到某一句时,嘉允偷偷看见表哥的耳根红了。
&ep;&ep;假期里的某一天,嘉允和表哥从圣芭芭拉的古迹博物馆出来,沿途信步,偶遇一幢石砌单塔的教堂。
&ep;&ep;表哥告诉她,将来有机会,他也会在海边的教堂举办婚礼。
&ep;&ep;嘉允问,和那个女孩么?短头发唱歌很好听的那个。
&ep;&ep;表哥笑而不语。
&ep;&ep;直至临走时,嘉允仍不死心,她想问清楚那个女孩是不是表哥如今的女伴。谁知表哥竟笑着同她说:“等你来加州念大学,那你哥身边就能有一个性取向为男的女仔了。”
&ep;&ep;可能就是那一个瞬间吧,嘉允感觉表哥并没有放下一切。加州再好,好像也没有他的归属。
&ep;&ep;彼时嘉允已经读到高叁,她的学业在表哥前两年的督促下,提升得还算不错,尤其是外语这一门功课,倘若家里再多砸些钱,去国外可能会是最好的结果。
&ep;&ep;其实表哥在半年前就已经替她安排报选学校的相关事宜了,所以会带她去那趟海滨之旅,嘉允对那里的环境还算迷恋,加州大学在圣芭芭拉的分校是出了名的“partyschool”,蓝色的太平洋海岸和金黄的圣伊内斯山,棕榈树密植成行,桉叶与海风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加州的阳光好似可以让人忘却一切烦恼。
&ep;&ep;然而嘉允从美国回来后,竟大病一场。
&ep;&ep;白日精神状态很好,一到了夜里就开始高烧不断。
&ep;&ep;这样反反复复四日,她终于被强压着送到医院,检查说是病毒感染引起的高烧。
&ep;&ep;住院时夜里有人来照顾,替她用温湿的毛巾擦拭身体,每隔一小时就将她抱坐在怀里喂水,她烧得迷迷糊糊,脸颊的热度隔着一层布料熨贴在他的胸口,只记得那个人的怀抱很宽厚温暖。
&ep;&ep;她朦胧睁开眼,头脑昏胀,不知是不是在梦中。窗外投进一片清光,那个人背对着她倒水,宽直的脊骨从单薄的衬衫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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