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前头不远处,就是苏姨娘的栖凤轩了。月洞门里走出来一个衣着光鲜的仆妇,另两个衣着朴素的女子,其中一个荆衣布裙,肤色黑黄,眼露精光,薄唇微抿,年约三十七八,面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喜色。另一个却是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青衫碧裙,眉目疏淡,容色清秀,头上松松挽了个香螺髻,髻上插了根碧玉簪子,除此之外,通身再无他饰。三人只管一径往北去了,并未瞧见杨雁回三人。
&ep;&ep;杨雁回的眼睛却是一亮。那个神色郁郁的年轻女子,分明就是葛家的小姨母倩容。葛氏生前,最是疼爱这个妹妹,倩容寻了机会,也会来秦府探望葛氏。
&ep;&ep;说起来,这姐妹俩真是一对命苦的。当初葛父葛母虽也肯为女儿备嫁妆,但还是为了攀高门,便将葛氏嫁入了既有嫡长女,又有庶长子,还有得宠贵妾的秦家。葛氏性情柔顺,心地纯良,哪里是苏氏的对手,嫁过来后,没有过上一天顺心日子,人变得越来越消沉。六年前,葛氏也曾怀过一次,可又莫名其妙掉了。从那以后,葛氏愈发消沉,最后落了个郁郁而终。
&ep;&ep;倩容便又不一样了。她比姐姐小许多,才及笄不久,还未及定下亲事,父亲亡故了,需守孝三年,便耽搁了下来。孝期说是三年,实则为二十七个月。守孝期满,倩容还未满十八。虽然稍稍晚了一些,也无甚关系,可是姐姐和母亲却又在那年相继故去。于是,她又要为母守孝三年。
&ep;&ep;兄嫂在母亲亡故后,劝说她赶在百日热孝内出阁,还将她说给了一个富商为妾。倩容誓死不从,扬言兄嫂若敢相逼,便要拼个鱼死网破。待僵持过了百日,她便可名正言顺为母守孝。
&ep;&ep;葛氏故去后,秦莞再未见过倩容,倩容后来的事,她也只听到了这一星半点。倩容知书识礼、待人友善,面上是个再温和不过的,但骨子里却是个刚烈至极的性子,而且甚有主见。她也曾为姐姐出谋划策过,只是葛氏天生就是柔顺懦弱的性子,倩容为她操再多心,她也使不出那些手腕来。
&ep;&ep;至于挽着倩容胳膊,和她走在一起的黑女人,便是倩容的嫂子汪氏。秦莞不喜汪氏,虽然见过,却不肯叫她舅母。在前头为她姑嫂二人引路的仆妇,正是张勇家的。
&ep;&ep;杨雁回瞧着她三人一路往后花园的方向去了,不由心生疑惑,怎地小姨和汪氏来了呢?竟还是从栖凤轩出来的。早先葛家不是为了讨回嫁妆,还跟苏氏闹过么?看她二人的穿戴,葛家是越发败落了。想来葛氏那些嫁妆,已被兄嫂挥霍光了。这可叫小姨怎么办?
&ep;&ep;她一路想着,便悄悄从头上拔下一枚珠钿丢在了一旁的花圃里。
&ep;&ep;很快,母女两个到了荣锦堂。大丫鬟洗雪出来,将她们母女二人迎了进去。正室里并无人,洗雪带着她二人来到耳房内。
&ep;&ep;罗氏正在耳房内的榻上歪着,身旁一个老妈妈正在给她轻轻打扇子,底下坐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给她捶腿。
&ep;&ep;闵氏母女两个便上前福了几福,罗氏忙着人看座奉茶,又拉了雁回上前细细打量。
&ep;&ep;见女孩儿眉目如画,风致嫣然,罗氏心中惊叹,这样小门小户的人家,不想竟生出这般绝色的女儿来,便对闵氏道:“你这闺女长得可真俊。我以前只说自己那大孙女生得好看,满京里的千金小姐,她算是模样极出挑的了,不想竟给这小丫头比下去了。”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回秦莞福薄。
&ep;&ep;其实秦莞和老太太无甚情分。老太太喜静,也不愿搀和进秦家的内宅纷争里,便免了儿孙们的晨昏定省。饶是如此,秦莞年长后,仍时常来瞧老太太。又是洗手作羹汤,又是送绣品,只是她手艺虽好,却无甚出奇之处,老太太不大瞧得上。秦莞虽时常言语奉承,想哄老人家欢心,怎奈老太太始终淡淡的,并不跟她亲近。渐渐的,她自己也觉得好没意思,便不大来了。
&ep;&ep;底下的秦芳、秦蓉还为此耻笑她,说她厚着脸皮攀高枝儿却硬是攀不上。可她也只是想有个得力的倚靠,好让自己的日子不那么艰难罢了。她原本也打定了主意,要拿出十二分的真心来侍奉孝顺老太太。可惜人家不稀罕她的真心。
&ep;&ep;老太太她是没攀上,反倒越发惹了苏氏不快。苏氏特特给她安排了两个教养嬷嬷,名为教规矩,实则时不时拿话讽刺她,还给她定了许多严苛规矩。
&ep;&ep;她百般无奈之下,寻了机会向老太太诉苦,只望着老太太念在她好歹也奉承了那许多日子,多少帮她一把,可是全无用处。老太太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宁可眼看着秦家后宅翻了天,也万事不理。秦莞便越发心凉了。
&ep;&ep;那时候她便知道了,这秦家没有一个人指望得上,也没有一个人能帮她、救她。葛氏死后,她总觉得,这世上只剩自己一个人了,这样孤独凄清的活着,真是好没意思。亏了素簪时时劝她,开解她,叫她忍一忍,嫁了人就好了,嫁了人就好了。可是最后,嫁到侯门里的也不是她,她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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