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德阳殿中,赵普方独对百官面沉似水。
“众位卿家,昨夜太史令深夜见驾,言及南疆星空有异,恐有妖孽作祟。”
赵普方话到此处,阴厉的目光扫过荣亲王赵吉,冷冷说道:“皇侄,朕这段时间潜心修道,镇南府可有公文呈奏。”
赵吉闻言连忙跪倒在地,一边向上磕头一边自责道:“陛下,侄儿识人不明,铸成大错,请陛下责罚。”
“嗯,皇侄何出此言?”
听到赵普方垂问,赵吉懊恼的叹了口气,恨声说道:“日前侄儿举荐归义侯刘鲲出任武阳郡中州司马,不曾想此人到任之后拆桥毁堤恣意妄为,以至洪水暴涨泛滥成灾,武阳郡九县三十二乡受灾过半,玉龙江下游八部族众更是房倒屋塌死伤无数。”
“什么?竖子妄为,岂能相容。”
赵吉眼见天子震怒,心中暗自欣喜,不过他知道单单这些还不足以置刘鲲于死地,因此他继续拱火道:“陛下,刘鲲之罪远非如此,他面对灾情应对不力,致使玉龙江下游八部众心生怨恨,集合联军五万攻城掠县谋逆朝廷,如今武阳郡三县已失,万千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大胆,可恶。”
霎时间赵普方被气得脸色铁青,暴跳如雷。
他不在乎陷入刀兵的武阳三县,不关心流离失所的万千百姓,他只担心因此会与蛮王交恶。
现如今两羌势如水火,乌羌部在漠北王庭的怂恿下蠢蠢欲动,如果此时南疆不稳,大陈朝的处境必将岌岌可危。
“父皇息怒,儿臣有下情回禀。”
赵普方闻言,定定地看了太子许久,终于开口道:“讲。”
“启禀父皇,王兄方才说讲太过片面,据儿臣所知八部众之所以聚众闹事完全是受了定远县令王俊泽的撺掇,此人身为一方父母,明知秋雨连绵堤防不固却视若无睹,最终酿成田毁人亡的惨况,悲剧发生之后此人非但不知悔改,反而为了逃脱渎职之罪将所有过错全部推到刘鲲身上,并四处散播谣言,说刘鲲屠杀龙神惹怒上天,只有用刘鲲的人头祭天才能平息水患,由此才引发了八部联军掠夺县城的惨案。”
跪在一旁的赵吉听太子将攻城掠县谋逆朝廷的重罪,轻描淡写成聚众闹事引发的惨案,不由得发出一阵冷笑。
“太子殿下如此遮掩,莫非是为了帮刘鲲脱罪?争端即起,刀兵已现,此时此刻无论胜败刘鲲都是必死之人。”
“不错,事关南疆安稳,无论如何此子绝不可留。”
太子闻言微微一笑,面向赵普方恭声说道:“父皇有所不知,刘鲲已于前夜大破八部联军,罪魁祸首王俊泽阵前伏诛,其余各部头人在刘鲲的劝说下已然带领部众各自散去。”
“哦?那八部众伤亡如何?”
“父皇不必担心,刘鲲只除首恶,不问胁从,八部众虽有伤亡却也不过区区三五百人,此番争斗只不过是因为小人挑唆而引起的边民摩擦,绝不会对南疆大局造成任何不利。”
“嗯,好,很好。”
太子见赵普方神情缓和,连忙趁热打铁道:“父皇,刘鲲此战即维护了朝廷的威严,又保全了蛮主的颜面,可以说是进退有度,处置得法,堪称可用之才。”
“至于王兄所言刘鲲面对灾情应对不力,更是子虚乌有的流言,大灾过后,刘鲲事事亲力亲为,在武阳城中开设粥厂十三处,每日里昼夜忙碌救济灾民,为了灾民在城中能有一席之地,他甚至腾空了郡守府邸供百姓居住,面对数十年不遇的天灾人祸,武阳郡十几万灾民居然没有冻死一人,饿死一人,简直就是奇迹。刘鲲到任仅仅半年时间,剿匪安民,疏浚河道,屠灭怪蟒,铲除奸佞,似他这般忠臣良将,父皇何忍杀之。”
赵普方闻言沉吟不语,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陛下,自古以来龙便象征着无上的威严和权势,更是天子的代称,可是刘鲲却妄称屠龙将军,其心可诛。”
“陛下可还记得三月前天师占卜所得的四句隐语:真龙卧在浅水潭,时机未到名不传,有朝一日鲲鹏起,扶摇直上九重天。”
赵吉话到此处偷眼看了看赵普方的脸色,继续说道:“古语有云:有此父斯有此子,人道之常也。当年刘洪能够杀主献城,日后刘鲲未必不能弑主谋逆。”
随着赵吉寥寥数语出口,赵普方眼中杀机闪现,整个德阳殿内的温度瞬间跌至冰点。
“父皇,王兄怕是对这四句隐语有所误解,如果说世上果有真龙,那也是父皇您,只有您才是这天地间唯一的真命天子,余者不过是妖魔邪祟假托龙形蛊惑世人,莫说刘鲲所杀的不过是条怪蟒,就算真的是条龙,那也必然是妖邪所化。”
太子话到此处,以头触地,悲声大呼道:“父皇,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儿臣恳求父皇三思啊!”
不等赵普方表态,赵吉抢先开口道:“太子此举无异于养虎为患,陛下三思。”
“哼,到底是孤王养虎为患,还是王兄公报私仇,借刀杀人。”
面对太子咄咄逼人的目光,赵吉刚要反驳,忽听赵普方沉声斥责道:“大殿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尔等简直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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