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她正皱眉懊恼,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ep;&ep;嗓音如甘露从叶尖滚落,柔和,清澈。
&ep;&ep;金兰一呆。
&ep;&ep;宽大的织金襕袍罩了下来,轻轻拂过她的侧脸,一双骨节分明、白净纤细的手按在她手指间的线绳上,微微用力,几个优雅的动作后,乱成一团的线绳有了清晰分明的形状,当中正是一朵海棠花。
&ep;&ep;金兰一动不动,只有眼帘轻轻撩起。
&ep;&ep;她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俊眉修目,风姿出尘,皮肤很白,双眸幽黑,身形高挑清癯,乌纱翼善冠,玉革带,皂皮靴,一袭浅月白盘领右襟织金暗云纹袍,袍袖宽大,愈发显得人纤瘦,眼底略有几分青黑,难掩娇弱病容,但这病容并不掩他清朗的风采,反倒让人忍不住对他心生怜惜,生怕一眨眼,他就让暖烘烘的春风给吹化了。
&ep;&ep;金兰一阵恍惚,心道:这人真好看啊。
&ep;&ep;男人站在她身侧,浓睫交错,眼眸低垂,看到她清亮眸中藏不住的惊艳,薄唇微挑,刹那间眸光灿灿,整个人焕发出一种常年居于高位的矜贵雍容。
&ep;&ep;金兰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ep;&ep;男人望着她,似乎在等她想起什么。
&ep;&ep;金兰蓦地睁大眼睛。
&ep;&ep;朱瑄!
&ep;&ep;初遇的时候她坐在马车里,惊魂甫定,朱瑄坐在高头大马上,宝带琳琅,奴仆簇拥,不怒而威的气势十分骇人,隔得有些远,她心里又害怕,只记得他生得很好看,但其实并没记住他的五官相貌。他那样谪仙般的人,你根本不会去在意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圆脸还是方脸,每次回想,只会记得初见他的那一刻那种叹为观止的惊艳。即使时光飞逝,年华老去,那一瞬间夺人心魄的风姿,谁能忘得掉呢?
&ep;&ep;金兰忘不掉,不过她只是单纯欣赏美人罢了。
&ep;&ep;她飞快收回手,想要站起身,却忘了朱瑄就站在自己跟前,猛一下窜起来,正好是往他怀里扑的动作。
&ep;&ep;噗通一声,她结结实实撞进朱瑄怀里。
&ep;&ep;朱瑄仿佛很诧异,眉峰略皱,但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张开双臂抱住金兰。
&ep;&ep;金兰生得圆润,惊讶之下又没注意力道,猛虎下山似的,一头扎进朱瑄怀里,把他撞得一个趔趄。
&ep;&ep;朱瑄摇摇晃晃了几下,像是要栽倒。
&ep;&ep;角落里守门的杜岩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真是人不可貌相……太子妃看着腼腆内向,原来这么热情奔放?
&ep;&ep;投怀送抱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大摇大摆从他脑海晃过。
&ep;&ep;金兰吓得心口怦怦直跳,慌忙拉住朱瑄的胳膊:这位可是金尊玉贵的太子爷,要是被她一脑袋撞出点毛病来,她粉身碎骨也赔不起啊!
&ep;&ep;朱瑄眼底闪过一抹恼色,站稳了身子,扶住手忙脚乱的金兰。
&ep;&ep;“吓着你了?”
&ep;&ep;嗓音当真是温柔,语调缱绻,再冷硬的心肠也会被这婉转的柔情蜜意化成一汪粼粼春水。
&ep;&ep;金兰冷静下来,飞快后退两步,抬头看着朱瑄,眼神里透着防备:我们不熟。
&ep;&ep;朱瑄轻笑,掩唇咳嗽了一声,面色苍白。
&ep;&ep;金兰心虚地挪开视线。
&ep;&ep;她不是故意的,谁让朱瑄不声不响站在她身边吓人?
&ep;&ep;“殿下……千岁……太子爷……”她换了好几个称呼才稳住自己说话的腔调,“您今天为什么要见我?”
&ep;&ep;金兰出门的时候,枝玉叮嘱过她:不能问朱瑄她长得像谁,对于寻找替身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万万不能戳破他的美梦。她得装作不知道自己是个替身,一旦问出口,打破表面的平静,即使她长得再像朱瑄喜欢的人,朱瑄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ep;&ep;朱瑄仍是咳嗽,过了一会儿,指指栏杆,“坐着说话罢。”
&ep;&ep;金兰不敢坐。
&ep;&ep;朱瑄轻轻地叹口气,上前一步,隔着衣袖,拉起金兰的手。
&ep;&ep;即使隔了层柔软织物,男人宽大手掌的触感依旧清晰,金兰微微发抖,下意识就要挣开,刚甩了两下,朱瑄又是一声低低的咳嗽,身子微晃。
&ep;&ep;金兰心里咯噔了一下,怕病恹恹的朱瑄被自己一个力道甩出长廊,只得低了头,任他拉着。
&ep;&ep;朱瑄手上并没有用力,攥着金兰的手指和他的人一样,轻飘飘的,柔软如云絮。他拉着金兰坐下,松开了手。
&ep;&ep;金兰立刻扒拉好自己的衣裙袖子,以她最敏捷的速度缩到一边,尽量和朱瑄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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