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便到,我知道他又玩花样,接起一听,他说,对不起兄弟,我还是不敢相信你,没法和你见面,你把钱放到对面家乐福的储物柜里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ep;&ep;对我俩都好。他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但此刻我却听不进任何道理,我想见他最后一面,当着这个曾经最珍贵的兄弟的面,叙一叙旧,说两句交心的话,告诉他,我贾臣,还是个东西。

&ep;&ep;我叹口气说老毕,你不信我,我也没法信你,什么也别多说,要不再见,要不再也不见,好歹喊你一声哥哥,你选。

&ep;&ep;老毕挣扎着思索着不置可否着久久悄无声息着,我一拳砸在墙上,怒火不知因何而起,又向谁而泄。

&ep;&ep;他沉默良久,才说道:“我信你,今晚两点,燕南轮渡口见。”说完他便义无反顾地掐了线,我靠着防空洞阴冷的石墙默默点了根烟,抽了两口,跨了出去。

&ep;&ep;出了子超楼,沿着原路返回,快到门口时一转脸看见隔壁的太平天国纪念馆,墙上的洪秀全一脸横肉朝我淫笑,面目可憎,却又亲切可人。这人比义和团还坏,他不光烧杀抢掠更善于教唆洗脑,传销界合该供他做祖师爷。他本应遗臭千年,只可惜被人供作偶像数十载,一时难以平反,史学界大多达成共识,只余几只老而不死谓之贼的砖家叫兽,仍旧以善论之,是为学术界一笔笑谈。

&ep;&ep;“哥们,过了今晚,我还是个土匪,流氓,骗子,混蛋,就像你一样。”我回给他一个微笑,向他保证着。

&ep;&ep;不知为何,突然心安了许多。

&ep;&ep;四点半,天还挺早,出了总统府,我试着给左宁打了个电话,没有接听。心里空了一块,没有什么能填补得上,就好像谁扇了我一巴掌,扇得我猝不及防。

&ep;&ep;打车回了律所,佟帅不在,天仙老婆正替他出摊,今天卖铁板鱿鱼,油香四散,勾得一众学童蜂拥,生意好的不像话。我站在边上远远看着,直到儿童们心满意足地散去,才上前搭讪。她一眼认出我,说贾律师,今天的味道特别好,要不要来一串?

&ep;&ep;我说是吗,那给我来二十串,多刷点辣酱。

&ep;&ep;提着一盒烤鱿鱼回到律所,三个办公室流窜着发了一遍,被我抓住何茜里通外敌的证据一份——这小贱人正跟张爱民眉来眼去,见我到场立刻奔回原位,速度赶超刘翔。

&ep;&ep;张爱民很是不满,认为我说话不算话,既然答应把小贱人借给他泡了,为什么还要阻挠,我立刻一脸无辜做无知少女状:人家有阻挠过你吗张大律师?

&ep;&ep;回到自己办公室,我两腿一并,坐在桌前发呆,面前摆着电话,有那么一秒钟,我几乎要拿起来,拨通这些天来一直想拨通的那个号码——报警电话。

&ep;&ep;这事对老毕来说已经不再是个选择,而对我来说却仍然可以选择。

&ep;&ep;正踟蹰着,我爸打电话来,说你哥回来了,晚上回家吃饭吧。我犹豫片刻还是拒了,我说不了,最近有个大案子在忙,没时间。我爸犹豫了片刻,说那好吧,记得给你哥打个电话。

&ep;&ep;我有个哥哥叫贾君,但我俩从小关系一般,在家不愿向对方说事,在外也不愿拿对方说事,年纪大了之后也开始称兄道弟,但说到底,没什么感情。高中毕业他考上了武汉一家军校,出来以后直接去了云南某军事研究所里造军火,没过两年混上了军代表,又开始全国各地的卖军火,极少着家,有时候跑到石城辖区里卖,才想起来回家瞧两眼,用我妈的话说,这人养不家。

&ep;&ep;可惜我对军火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回家听他吹嘘业绩,更怕被老爷子逼婚,所以这饭,还是不吃为妙。

&ep;&ep;莫名的,这会儿我突然想到了程语,也不知道昨晚后来怎么样了,他床上功夫如何,林寒川又满不满意?程语这小子明事理,应该不会因为这个就把我给记恨上,更何况他两百万的案子还在我手上,这笔账他算得过来。

&ep;&ep;我厚着脸皮打了个电话给他,先探探态度,如果还能正常建交的话,就请他吃个饭。这是我欠他的。

&ep;&ep;程语答应得痛快,口气一如寻常,他这种选择性健忘的态度,令我十分满意。

&ep;&ep;我们找了家小饭店,灯光昏暗,请调异常,这个场景很古怪,我不知道现在对他来讲是个什么身份,代理律师?还是仇人。

&ep;&ep;我首先向他道歉,说昨晚酒喝多了不应该,脑子不受控制,做的事确实混蛋。他深明大义,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流氓么,明白的。我吞了口虾饺,说这事不怨天不怨地,只怨前世没做夫妻……哦不,是只怨经济不景气,小律师我也为混口饭吃,得罪了上面的人,以后没好日子过。

&ep;&ep;他点头微笑:这么说,是林检的意思喽?

&ep;&ep;这话正中下怀,我一鼓作气把罪责全推林寒川身上,说是啊,当官的都是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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