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光禄府中的明眼人都瞧得出,也就是打傅攸宁那个软柿子来了以后,这两年尉迟大人才真真有机会摆出些为人上官的威风面孔。

&ep;&ep;还不就是欺负有人不敢还嘴。

&ep;&ep;被梁锦棠刺中心中大痛,尉迟岚莫名发虚地扭头看了索月萝一眼,见她疑惑地回视,赶紧又将目光收回来,假作专注地瞧着擂台上。

&ep;&ep;“那是因为……因为索月萝是个凶婆子啊,”他压低声音,忿忿磨牙,“我若骂她,她倒也不还嘴……直接掀桌子的!不敢想象啊不敢想象,将来若谁娶了她,那真是祖上不积德。”

&ep;&ep;噫,说来尉迟岚也觉万幸,得亏索月萝与傅攸宁在兰台石室还算小有收获,否则的话……

&ep;&ep;尉迟月萝?啧啧,想想就浑身发抖。

&ep;&ep;尉迟岚忽然感慨一挑眉,叹道:“还是傅攸宁好哇。虽然钝些,可做事从不耍滑头,也不爱惹是生非,让做什么做什么,这样乖巧的下属,偶尔也还是能令我很受感动的。”

&ep;&ep;如此想来,尉迟岚决定今后还是少骂她一些。

&ep;&ep;感你个大头鬼的动!再乖巧也不是你家的!

&ep;&ep;梁锦棠想打人了。

&ep;&ep;见他一直板着脸没接话,尉迟岚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梁大人,她在你那里,究竟是要住到何时啊?”

&ep;&ep;梁锦棠立刻心情复杂地瞪了他一眼。

&ep;&ep;“哦对,不该问你,是少卿大人下令让她住到你那里去的,”尉迟岚不知怎的,忽然有了婆婆妈妈的兴致,“那你俩究竟何时会成亲啊?”

&ep;&ep;瞎子都瞧得出来这两人已今时不同往日了。光禄府中甚至有好事者开出赌盘,赌梁大人何时会将绣衣卫这颗软柿子摘回家。

&ep;&ep;梁锦棠对这个话题生无可恋:“不要问我这种问题。”毕竟,他只是一个割地又赔款的童养婿……他也很想成亲的啊!

&ep;&ep;见尉迟岚还想废话,梁锦棠实在懒得搭理,便拿话堵他:“邹敬的案子你就打算这么不明不白地结了?”

&ep;&ep;“那不然呢?”尉迟岚吊儿郎当地笑笑,“难道要秉上内城,请圣旨缉拿搜捕?”

&ep;&ep;如今邹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羌那头也暂无动静,已算得最好的结果了。

&ep;&ep;有些事,不明不白才是皆大欢喜的。至少,台面上是皆大欢喜的。

&ep;&ep;梁锦棠也不打算与他深谈此案,见演武场内上蹿下跳的崽子们也闹得差不多了,便颔首示意韩瑱与孟无忧将人带回后,径自转身离去了。

&ep;&ep;众人陆续鱼贯而出,尉迟岚立在演武场边的回廊下一动不动,心中思绪万千。

&ep;&ep;其实,在他个人看来,邹敬带走的那个秘密,无非是皇家血迹斑斑的内斗史中的一桩。

&ep;&ep;皇城之内有多少这样的事,于黎民众生来说……又有多大关系?

&ep;&ep;今上登基五十余年,虽也有诸多不足之处,可四海升平,民众安居。国无饿殍,库不空虚;内政平稳、外退强敌。

&ep;&ep;至少,对芸芸众生来说,这还算得是个合格的圣主。

&ep;&ep;尉迟岚这几日一直在反复思量,私家记史的初衷,究竟是为了什么?

&ep;&ep;如今这位圣主已年逾七十,隐隐已近权力更迭之际。若在此时掀开真相,一场大乱自是不可必避免。

&ep;&ep;多年前的河西大战虽将宿敌成羌挡在国门之外,可宿敌之所以是宿敌,便是他们有世代传承的蚕食之心,若然元气恢复,难保不会卷土重来。若恰好在此时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ep;&ep;那么,在此时掀开这道真相的人,除了对得起自己史家弟子的良心之外——

&ep;&ep;于举国上下,都是万死不足以谢罪的千古祸首。

&ep;&ep;尉迟岚想起昨日午后,自己与霍正阳在议事厅内对峙的场面。

&ep;&ep;他一闭上眼,就能想起那个少年失望而鄙视的眼神。

&ep;&ep;或许对那个锐气的少年来说,这样瞻前顾后的尉迟岚,都该被南史堂除名了吧。

&ep;&ep;“你……看起来像要哭。”

&ep;&ep;尉迟岚心中一惊,睁眼就见索月萝正在面前。

&ep;&ep;眼前这个素来狂妄到常让他这个顶头上官感受不到丝毫敬意、又时常惹是生非连累他来善后的女人,此刻的眼中竟隐着淡淡的担忧。

&ep;&ep;怔怔与她四目相对好半晌后,尉迟岚是当真想哭了。

&ep;&ep;因为他惊讶地发现,在这一刻,在只剩他们二人的演武场上,日头渐趋灼烈,惟有夏蝉静谧。

&ep;&ep;而这个女人,她身上,有光芒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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