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那个“它”字音极重,拖得也分外长,仿佛别有所指。沈慧薇不免一惊,道人已将签盒子送过来,便随手抽了一根。道士接过来,随口念:

“山中荆璞谁知玉,海底骊龙不见珠。”

沈慧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她目光锐利,已然看见是一支下下签,心里陡地一沉。

“就是说,她从哪里来,还是要回哪儿去的。”

沈慧薇退了一步,怒视这无故纠缠的道人:“不会。我不让她再回去了,我会照看好她。”

道人笑眯眯看了她一眼:“这个小东西,收之放之都未必有益,为什么要收养?莫非——同病相怜?”

沈慧薇脸色一白。这句话就象一道闪电,准确而猛烈的直切肺腑,骤然间,剧痛难当:

“你是谁?!”

道人眼睛里闪着比阳光还要刺眼的东西,那神情若欣喜又若悲悯,不可琢磨:“这位——公子,你有着在下平生所见独一无二的面相。命中荣宠非凡,贵不可言,只不过: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沈慧薇忍无可忍,大声叫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她匆匆逃开,心里一晃一晃的,连头顶的阳光也是一阵阵恍惚。怀里不断颤动,狼孩从未听过她高声说一句话,吓得发抖。沈慧薇定了定神,负气似的在她耳边轻轻说:“不要怕……我会照顾你,一直照顾你,我会让你做人的。”

她没有看见,看相的道人追随她匆匆离去的复杂莫测的目光,也没有听见,超凡脱俗的青衣秀士从胸腔里透出的一声深沉叹息。

在旁边服侍的一个垂髫小僮,满脸精灵,只有岁光景,见状问道:“先生,那个人的面相真有这么独特?”

青衣秀士眼珠子一弹,原本再肃穆不过的神情突显几分滑稽:“你当我是卖卖狗皮膏药说话不用负责任的走方郎中?我的话,哪里有假!”

小僮不服气地说:“先生既这么能,又是摇头又叹气的,那何不为人家排解一番呢?”

青衣秀士弯起食指,咚的一记敲在小僮额上:“笨蛋,跟了我几年,连——‘天命不可违’这句话都没听过吗?比如你这小子,今天和我在一起,明天也不知有没有这个缘份。赶明儿哪,说不定倒是同那人有缘为师徒呢……”他摇头晃脑说着,募然见到摊上围了越来越多的人,赶紧嚷道,“任务都已完成,不趁早收摊开溜,你要等到几时?”

小僮依命收拾,显然是没有注意相面人的最后一句话,只是嘀咕道:“天命,又是天命,先生博古通今,却偏偏总是安于什么天命……哎哟!”

青衣秀士再度在他额上敲了一记,“还在叨咕什么?快走!快走!”

这一对师徒咕咕叽叽,却又旁若无人的挤开了人群,消失在庙会人流里……

沈慧薇在一个代小儿取名的摊前驻足。

“为这小姑娘求名啊?”乡下一生没名字的小姑娘殊不罕见,只是沈慧薇的雍容气度令人无法轻视,“这么大没起名字,定然是太过宝贝耽误了吧。请问贵姓?”

沈慧薇从姓氏堆里拈了一块生肖牌,说:“崔。”

“公子想起什么样的名儿呢?”

沈慧薇低头笑道:“妹妹,你自己抓一个好不好?就一个。”

摊子上放了成千上万的名字牌,狼孩受到鼓励,伸手出来抓了一个。

“艺雪。哎呀,好名字,瞧这小姑娘,不是个玉雪可爱的宝贝吗?”

沈慧薇微微笑了笑,取了一个透明的琉璃葫芦,拇指大小,是一件挂饰,叫摊主把这名字写在里面,这原是起名摊儿的拿手本事。细细写了,用红丝绳将之穿起。

葫芦里用反笔写了“崔艺雪”三个字,从正面来看,笔划周到,清清楚楚。沈慧薇戴到狼孩的脖项之中,微笑着道:“小妹妹,今后你有名字了。崔艺雪,雪儿。”有了名字,她才更象一个人。

雪儿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她。

当晚两人在野外找了个地方安歇。沈慧薇自从被那道人说了一番话之后,一直心神恍惚。有时想起道人说雪儿的话,她从哪儿来,仍将回到哪儿去;有时又想着她自己的那句:只恐高处不胜寒。——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她已经低微的不能再低,一生一世也不能改变,何来“高处不胜寒”之说?难道竟是指她“守护圣女”之说,且不说这是个被驱赶民族的违例身份,就算这个身份可以公开,也还是场羞辱,又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

辗转反侧了好一阵,才倦极而睡。

雪儿翻了个身,……终于可以趴着睡了,多舒服啊……睁着乌亮的眼珠子,看着月光下睡着的人。

雪儿不懂得分辨男女,沈慧薇明明是男装,却教她喊“沈姐姐”,她没学会怎么叫,可心里,却认得了这位“沈姐姐”。

沈姐姐平素是极从容,极爱笑的,每每被她一些些笨拙的言行,弄得笑不可抑。眉间明朗得无一丝阴翳。但此刻月下看来,她是那样忧郁,那种悲伤流露得如此明显——就连她也觉得出。

沈姐姐不快乐。

雪儿摸了摸胸口那只葫芦,忽然,叹了口气。

沈慧薇极警醒,立即醒来,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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