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容初已经一夜没合过眼了

&ep;&ep;昨日天降暴雨,码头又来了船货物急着下,工钱开的也就比平日里多五文,阿启就背着自己去了码头,淋了两个时辰的雨,回来之后就发了高热怎么唤也唤不醒。

&ep;&ep;手里的银钱都不够买一副汤药的,这附近又鲜有无草药生长,她又不敢放阿启一个人在这里,离去远些的地方寻找。只能拿破布制成的帕子沾了水敷在阿启的额头上,待帕子回温,又取下来沾水再敷,一遍又一遍拿凉水给她擦拭身子。

&ep;&ep;想自己年幼学医,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给她降温。

&ep;&ep;真是没用!

&ep;&ep;对自己的唾弃简直快把她淹没。

&ep;&ep;直到天明,阿启的高热才消退下去,好容易松了一口气,又给她把衣物穿上怕着凉了。

&ep;&ep;这一夜劳心劳神,神经持续紧绷着,忙完这一切实在撑不住才稍闭了眼睛等阿启醒来。

&ep;&ep;短短几个时辰她想了很多,从惊慌失措,到忧心忡忡、绝望无助,再到如释重负。

&ep;&ep;阿启之于她,大抵就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了,她不敢想象若没了阿启,一个人在这世间踽踽独行会是怎样一种光景。

&ep;&ep;身为太医院院首的女儿,她自幼在草药香气中成长,开蒙以后就全身心扑在了医书典籍之上,常人谓之艰涩难懂的医术药理,于她而言却是兴之所至。父亲常遗憾她是个女子不能继承乐家衣钵,但还是将所学倾囊相授。温柔娴雅的母亲、开怀大笑的父亲、与她一同读书的族兄这一切都终结于十三岁那年。

&ep;&ep;皇后病重,大厦将倾,父亲没能救回她的性命。

&ep;&ep;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并非空口白话。愤怒的皇帝把皇后的死归咎于医者的无能,下令将他乐氏一族满门抄斩。当然还包括与父亲公事的几个御医,都未曾幸免,全部株连九族。

&ep;&ep;母亲连夜将她送出,她得以躲过一劫。可是护送她的奴仆见主家遇难,没人管束,暗自昧下盘缠以后将她弃于商州街头。

&ep;&ep;她乐容初发誓再也不碰岐黄之术,医者救人,却落得如此境地。

&ep;&ep;自幼熟读医书,只专注于这一道,可是除此之外身无一技之长,没有盘缠,身上的首饰也被偷走,走投无路。父母亲人均被斩首,她没了羁绊,活在这人世也没有乐趣,索性躺在地上等死。

&ep;&ep;快饿死的时候,她遇见了阿启。

&ep;&ep;那个有着狼一般的眸子的瘦弱孩子,把手中的馒头分给了她。

&ep;&ep;***

&ep;&ep;街头乞丐们的生活并不容易,充满了明争暗斗,哪条街最容易讨到赏钱,哪条街的达官贵人最多,所有的一切都靠争抢,能活下来的都是命硬又狠的。

&ep;&ep;阿启最初没有名字,她自记事起便在街头流浪,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ep;&ep;人活着无非吃喝二字,她没有钱,但她天生力大无穷,在原始本能的催促下与人争食,拼的头破血流也要将抢来的食物咽下肚去,菜叶子、大饼、馒头就算被人啃了两口踩了几脚她也不在意,只要能吃。街头乞丐们的食物能有多丰富,不过饱腹而已。

&ep;&ep;后来她学着像其他人一样乞讨,她长得瘦弱,偏偏一双眼睛亮的惊人,旁人看见她总会不忍心给点银钱或是馒头。

&ep;&ep;饿了就讨饭,困了睡在城郊的破庙里,倒也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

&ep;&ep;那日,她刚用讨来的两文钱换了两个馒头,难得吃上刚出锅冒着热气的、白软甜香的东西,这一顿于她而言是难得的美餐了。

&ep;&ep;乞丐的世界里只有争抢,一般手里有了食物都会三两口咽下去,防止被他人抢夺了去。

&ep;&ep;可鬼使神差的,馒头拿到手之后她给揣进了怀里,没有吃。她走了平日里不会走的那条道,就看见角落里躺了个女孩,即便同随处倒在路边的乞丐一样的做派,周身散发的气质仍是不同。

&ep;&ep;那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脸上有些污渍。她不识字,没有美丑之分,没人教她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那人让她觉得舒服。

&ep;&ep;女孩身上的衣物看起来跟往日赏钱给她的人差不多的好看,几步之外的地方,有两个乞丐死死盯着,仿佛下一刻就要上前抢夺。

&ep;&ep;于是一向只惦记着吃从来不管闲事的阿启,破天荒的赶走了觊觎女孩的乞丐,又忍痛割爱,分了个馒头给女孩。

&ep;&ep;从此,她有了家。

&ep;&ep;***

&ep;&ep;女孩教她说话,教她识字,告诉她怎么洗澡,给她取名为启。她唤她,阿姐。

&ep;&ep;阿姐懂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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