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过后,寂静的日光下,似有雪花飘落。

它们悄然漫洒在荒野、城池之上,洁白的躯体将满地刺红遮盖,为无数尸骨掩上坟墓。

郑太平静坐于城墙上,双眼目视前方,不曾有丝毫动摇,他的嘴角仿佛有安然的笑容,任凭时间流逝,他也没有改变面容。

曹无恙登上城墙,右手放在他肩上,苍老的脸庞透露着惋惜,他低声自语道:

“可惜了……”

随后,他缓步离开,留下那具永远洒然的尸骸……

……

两个月后,南方,都澄县。

……

原本肃杀冰冷的空气中洋溢着喜庆,红色的彩带、贴画出现在每一个角落,众人脸上重新拾回久违的笑容。

今天是一月一日,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同样,今天也是苏澈期待已久的日子。

即便无恙军距离滇县已不过两日路程,即便未来漆黑如宇宙,也丝毫不能阻止他的喜悦。

初升的太阳照破重云,为寒冷两月的大地送去最诚挚的温暖。

硕大苏府之中,苏澈焦急地坐在椅子上,一众仆从围在他身边,为他穿上艳红的服饰,戴上新郎帽。

一想到接下来的情景,他便笑得合不拢嘴,脸上除去喜悦就只有兴奋。

这一天,他身为新郎,理应是最幸福的人。

“你这逆子,叫你不要乱动,看看,帽子都被你弄歪了!”

“哎哟老爹,你就别骂我了,我都快成亲了!”

旁人看着这一对吹胡子瞪眼的父子,乐不可支,苏府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欢乐了。

自从一个半月前,无恙军收复秋州县以来,苏家军便陷入泥泞之中,无人愿意去思考前路,或者说不敢去期待未来。

四十余万太平军都无法阻止大厦军队的步伐,更何况数万苏家军?

好在大胜回来的无恙军并没有直接进军南方,反而在京城休整了很久,一直到一个月前才有消息。

为了占据守城优势,哪怕是结婚这种大事,苏澈也不敢回滇县,只能在都澄县。

“切,还在这嘴硬,你爹我结婚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相较于这边的拌嘴混乱,女方那边倍显温情。

冻梨、苏雪、木兰三女端坐在椅子上,大红色的婚服让节日的喜庆越发浓郁。

在这样的日子,似乎连战争的紧急也淡了不少,或许这正是众人所需要的。

陈夫子脸庞僵硬,表面看不出任何喜悦,他在一众女性地催促下拿起凤冠,为冻梨缓缓戴上。

然而,就在戴上的一瞬间,他再也绷不住了,两行浊泪顺着脸庞滴落,在他古板的脸上显得无比突兀。

“爷爷……”

冻梨见状,先是一愣,随后抬起藕臂,替他擦去泪珠,轻声劝慰道:

“爷爷,今天可是梨儿大喜的日子,爷爷可不能哭哦。”

陈夫子倔强地别过脸去,长衫擦去泪水,用沙哑的声音嘴硬道:

“爷爷只是眼睛进沙子了,你成亲,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哭?”

冻梨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起身,紧紧抱住他。

“爷爷,不管梨儿嫁给谁,梨儿永远都不会忘记爷爷,会经常来看爷爷的。”

放在往日,嫁出去的女生就像泼出去的水,难得回一次娘家,不过现在这种局势,想分开还挺困难。

良久之后,陈夫子逐渐回过神来,脸色一正,严肃道:

“你嫁过去之后,一定要和那混小子好好过日子,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不然我就把了他的皮!”

闻言,冻梨微微一笑,点下头表示肯定,一旁的苏雪、木兰凑上前来,宽慰陈夫子道:

“夫子,你放心吧,少爷疼梨儿姐姐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呢?”

“是啊是啊,只要他敢欺负梨儿,我们三个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嘴上说着俏皮的话,眼睛深处却有浓浓的羡慕,无论是苏雪还是木兰,都没有娘家人,哪怕一个也没有。

她们也希望在这个日子,得到家人的祝福,奈何……

陈夫子看着二女,以他的阅历,怎么会看不穿她们的心情,于是老脸一笑,开口道:

“哈哈哈哈哈,就算借苏澈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欺负你们啊!从今天起,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一声爷爷,以后陈府就是你们的娘家,随时都可以回家看看。”

苏雪、木兰愣了一下,彼此对视一看,都看见对方眼中的惊喜,旋即弯下娇躯,正欲行礼。

不过还没等她们完全弯下,陈夫子便伸出双手拦住她们,说道:

“都是一家人了,还行礼做什么?想想我就气,我这三个美若天仙的孙女,都要嫁给那混小子。”

“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这辈子居然如此好运!”

苏雪摇摇头,轻声道:

“不是哦爷爷,遇上少爷才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要不是少爷,雪儿早就……”

她没有说话,毕竟大喜之日,说话还是需要讲究的,木兰赞同地点点头。

冻梨生怕二女回忆起不好的过去,急忙开口:

“好啦好啦,别一会儿把妆弄花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此言一出,她们赶紧收起表情,憋住小脸,谁都不愿在这样的日子留下遗憾。

不过时,门口传来迎亲队伍的呐喊:

“时辰到!迎亲!!!”

顿时,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欢呼声仿佛掀翻云霄,整座城池笼上十足的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