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个孩子摇摇头,他又问:“那么谁认识我爸爸呢?”
两个孩子想了想后,同时说:“你自己。”
“走吧,”那人挥挥手说,“自己的爸爸自己去认。”
两个孩子哭泣着手拉手又走出了候车室,走下了台阶,走到趴在地上的宋凡平身旁,宋钢哭着说:
“我们认识自己的爸爸,可是这个人脸上都是血,我们看不清楚。”
两个孩子走到了汽车站旁边的点心店,里面只有苏妈一个人在擦着桌子,他们心里有点害怕了,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宋钢小声说:
“我们想问你,又怕你生气……”
苏妈看到两个哭泣的孩子站在门口,打量着李光头和宋钢身上的衣服说:“你们不是来要饭的吧?”
“不是,”宋钢伸手指着趴在外面地上的宋凡平,“我们想问问你,他是不是我们的爸爸?”
苏妈放下手里的抹布,她认出李光头来了,这个小流氓曾经抱着木头电线杆磨来擦去的,还声称自己性欲上来了。苏妈瞪了李光头一眼,然后去问宋钢:
“你们爸爸叫什么名字?”
宋钢说:“他叫宋凡平。”
两个孩子听到她喊叫起来,好像是在喊“天哪”、“妈呀”、“祖宗啊”,她喊累了以后,喘着气对宋钢说:
“他都在那里躺半天了,我还以为他家里人都死光了……”
两个孩子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宋钢继续问她:“他是我们爸爸吗?”
苏妈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说:“他是叫宋凡平。”
宋钢立刻哇哇大哭了,他对着李光头哭叫道:“我就知道他是爸爸,所以我一看见他就哭了……”
李光头也哇哇大哭了,他说:“我一看见他也哭了。”
两个孩子在那个夏天里尖厉地哭叫起来,他们重新走到宋凡平的尸体前,尖厉的哭叫把那些苍蝇吓得嗡嗡地飞走了。宋钢跪到了地上,李光头也跪到了地上,他们俯下脸去仔细看着宋凡平,宋凡平脸上的血被太阳晒干了,宋钢的手把血迹一片一片剥了下来,然后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父亲,宋钢转身拉住了李光头的手说:
“他是爸爸。”
李光头点着头哭叫道:“他是爸爸……”
两个孩子跪在汽车站前的泥地上放声大哭,他们向着天空张开了嘴,哭声向着天空飞去。他们的哭声像是断了翅膀一样掉下来,突然噎住了,张开嘴半晌没有声音,眼泪鼻涕堵住了他们的喉咙,他们费了很大劲才将眼泪鼻涕咽了下去,他们的哭喊又尖厉地爆发出来,又在天空里呼啸了。两个孩子一起哭,一起推着宋凡平,一起喊叫着:
“爸爸,爸爸,爸爸……”
宋凡平一点反应都没有,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办。李光头哭喊着对宋钢说:“天亮的时候他还好好的,现在为什么又聋又哑了?”
宋钢看到有很多人围了过来,就对着他们喊叫:“你们救救我爸爸吧!”
两个孩子的眼泪鼻涕滔滔不绝,宋钢抹了一把鼻涕往后一甩,甩在一个围观的人的裤管上,那人抓住宋钢的汗衫破口大骂。这时李光头也甩了一把鼻涕,不小心甩在了他的凉鞋上,那人又揪住了李光头的头发。他一手一个揪住两个孩子,把他们往下摁,要两个孩子用自己的汗衫去替他擦干净。李光头和宋钢哇哇哭着用手去擦他裤子上和凉鞋上的鼻涕,结果更多的鼻涕眼泪掉到他的裤子上和凉鞋上,那人先是暴跳如雷,随后哭笑不得,他说:
“别擦啦!他妈的,别擦啦!”
李光头和宋钢一个抱住了他的一条腿,一个揪住了他的裤管,两个孩子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死活不松手。那人往后退,他们就跪着往前爬,李光头和宋钢哭着哀求他:
“救救爸爸!求求你,救救爸爸!”
那人用手推他们,抬脚甩他们,他们还是死死缠着他。他把两个孩子拖出十多米,他们还是不松手,还是哭叫着哀求他。那人累得直喘气,站在那里擦着汗,哭笑不得地对围观的人说: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的裤子,我的凉鞋,我的丝袜……他妈的这叫什么事?”
点心店的老板娘苏妈也过来了,她站在围观人群的前面,两个孩子悲壮的哭叫让她眼圈都红了,她对那人说:
“人家是孩子……”
那人听了勃然大怒,他说:“什么孩子?这他妈的是两个小阎王。”
“你就行行好,”苏妈说,“帮这两个小阎王收尸吧。”
“什么?”那人叫了起来,“你要我把这又脏又臭的尸体背走?”
苏妈擦了擦眼睛说:“没让你背尸体,我家有板车,借给你用。”
苏妈说着走回了点心店,一会就将板车推了过来。她替两个孩子哀求围观的人,请他们帮着把宋凡平抬到板车上。围观的人有的走开了,有的往后退。苏妈不高兴了,伸手指点着他们说:
“你,你,你,还有你……”
苏妈说着伸手指指地上躺着的宋凡平:“不管这人是好是坏,死了都得收作,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躺下去。”
终于有四个人走了出来,他们蹲下身去,同时抓住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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