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头得意地指指自己的鼻子说:“你说我李光头是个人才,你说你这辈子一定要请我吃一碗三鲜面。”

童铁匠想起来了,他把毛巾挂回脖子上,蛮横地说:“老子是说过这句话,你能怎么样?”

李光头开始拍马屁奉承童铁匠了,他说:“你童铁匠是什么人物?你童铁匠一声吼,刘镇也要抖三抖。你童铁匠说出的话,不会收回吧?”

“你这个小王八蛋。”

童铁匠笑着骂了一声,李光头这么一说,他蛮横不起来了,他想了想后也得意起来,他说:

“我是说这辈子请你吃一碗三鲜面,我这辈子还长着呢,哪天请你吃,我现在还不知道。”

“回答得好!”

李光头竖起大拇指夸奖一声,然后嘿嘿笑着切入正题了,他说:“这样吧,我不吃你的三鲜面,你把板车借我用一天,就算抵消了三鲜面的债。”

童铁匠不知道李光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说:“你借我的板车干什么?”

“唉!”李光头叹息一声,告诉童铁匠:“我妈要去乡下给我爸扫墓,你知道我妈病了,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我借你的板车把她拉过去。”

李光头说着将手里的输液瓶放在了长凳上。童铁匠指指输液瓶说:“这瓶子干什么?”

“这是军用水壶,”李光头夸张地说,然后他解释起来,“去乡下的路太长,太阳又晒着,我妈路上渴了怎么办?瓶子里装上水,让我妈路上喝,这瓶子就是军用水壶啦。”

童铁匠“嗨”地叫了一声,他说:“看不出来,你这个小王八蛋还是个孝子。”

李光头谦虚地笑了笑,举起输液瓶晃了晃,对童铁匠说:“这里面还有多于半两少于一两的葡萄糖营养。”

童铁匠豪爽地说:“看在你是孝子的分上,我把板车借给你啦。”

李光头连声说着谢谢,然后拍拍长凳,又向童铁匠招招手,满脸神秘地让童铁匠坐过来,李光头说:

“我不会白借你的板车,我要报答你,这叫善有善报。”

童铁匠不明白:“什么善有善报?”

李光头悄声说:“林红的屁股……”

“噢——”童铁匠恍然大悟了。

满脸神秘的童铁匠坐到了满脸神秘的李光头身旁。李光头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了林红屁股的秘密,说到最紧张最激动人心的时候,李光头的嘴巴不动了。童铁匠等了一会,李光头嘴巴重新动起来,说的不是林红的屁股了,说的是赵诗人如何在这关键的时候一把将他揪了上去。童铁匠大失所望,站起来摩拳擦掌,来回走了几步,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这王八蛋赵诗人……”

虽然对林红的屁股一知半解,童铁匠对李光头仍然是满腔热情,他把板车借给李光头的时候,对李光头说:

“你以后要用板车了,说一声,拉走就是。”

李光头把医院偷来的葡萄糖输液瓶插在衣服口袋里,拉着童铁匠的板车来到了余拔牙面前,他看中了余拔牙的藤条躺椅。他要把余拔牙的藤条躺椅借出来绑在童铁匠的板车上,让李兰舒舒服服地躺着去乡下。

李光头来的时候,余拔牙正躺在他的藤条椅子里昏昏欲睡。李光头把童铁匠的板车往地上响亮地一放,余拔牙吓得浑身一颤,睁开眼睛看到在他面前的是李光头和一辆板车,知道这两个都不是顾客,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李光头继续像个视察的领导那样走到油布雨伞下面,双手背在身后,看看桌子上的钳子,看看桌子上的牙齿。

这时候是文革后期了,革命不再是滚滚洪流,革命是涓涓细流了。余拔牙不需要再用拔错的好牙来表明自己的阶级立场,拔错的好牙摆在桌子上反而影响他的拔牙声誉。余拔牙与时俱进地又将好牙们藏起来了,和他的钞票们藏在一起,余拔牙心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革命的涓涓细流有一天还会变成滚滚洪流,那时候他还得将这些好牙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李光头盯着桌子看了一会,没有看到好牙,李光头敲敲桌子,大声问躺椅里闭着眼睛的余拔牙:

“好牙呢,那些好牙呢?”

“什么好牙?”余拔牙很不高兴地睁开眼睛。

“就是你拔下的那些好牙,”李光头指指桌子说,“以前就放在这张桌子上。”

“放屁,”余拔牙支起身体愤怒地说,“我余拔牙从来没有拔过好牙,我余拔牙拔出来的是坏牙。”

李光头没想到余拔牙如此生气,立刻赔上笑脸,也像余拔牙那样与时俱进了,李光头拍着自己的脑门说:

“是,是,你余拔牙从来没有拔过好牙,一定是我记错了。”

李光头说着将那把凳子拉到余拔牙的躺椅前,坐下来开始奉承余拔牙了,就像刚才奉承童铁匠那样,李光头说:

“你余拔牙是方圆百里第一拔,你余拔牙就是闭着眼睛拔,拔出来的也一定是坏牙。”

余拔牙转怒为喜了,他点点头笑着说:“这话说得公道。”

李光头觉得时机成熟了,他用话去引导余拔牙:“你余拔牙在这里待上十多二十来年了,刘镇的姑娘见过了吧?”

“别说是姑娘,”余拔牙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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