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见面时阿阮见张氏一直攥着他的手腕,就猜到对方怕是不知道他是个哑巴。
张氏怕他抬手比划,指甲一直掐在他的手腕上,一旦感觉到他有抬手的意图,就狠狠掐他的肉。
张氏下手狠毒,丝毫不留情,反正阿阮也叫不出声。
阿阮又不是块木头,疼的低头咬唇,藏在宽大袖子中的手忍不住往后挣扎,但他刚动,就被张氏掐住手腕,警告似得侧头瞪了他一眼。
等见了人之后,张氏就将阿阮拽回里屋,把他往屋里一推,眼神不善的看了他一眼,顺手将门关上。
魏家也不是什么事儿多的人家,两家嫁娶之事谈的顺利,张氏心情自然不错,也懒得跟阿阮计较刚才的事,等人都走了之后,他才把阿阮放出来,说道:“快去做饭,还等着我做好伺候你吃呢?”
阿阮攥了攥手指,犹豫了一瞬,到底是抿紧发白的唇瓣,抬手对着张氏比划道:
——你这是在骗人家。
张氏正在喝水,一杯平淡无味的白开水被他装模作样的喝出雨前龙井的感觉,闲闲的撩起眼皮子,就瞥见阿阮站在他面前,对着他比划出这么一句话。
张氏顿时眼睛一眯,“嘭”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往桌面上狠狠一掼,也不管那溅出来的热水,直接站起来抬手就戳阿阮的脑门,怒道:“你这是跟谁说话呢?自古婚嫁之事都是父母做主,我好不容易给你说个妻主,在你这儿还落不到一句好了是吧?
你也不看看自己,一个连屁都蹦不出来的哑巴,那穷秀才要是知道你不能说话,你别说她娶你了,要是能多看你一眼我都跟你姓!”
张氏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推搡着阿阮,嘴里的话也骂的越来越难听。
他骂阿阮贱命的玩意,净让他赔钱,连嫁人他都赚不了几两银子。
骂完他还连着魏悯一起骂,说她是个穷秀才,家里拿不出多少钱,看着是个道貌岸然的模样,其实也就是好.色的色.胚,看见男人眼珠子都转不动,说她读的是个什么圣贤书,丢尽了读书人的脸,就她那样能考上状元才怪。
阿阮听的脸色发白,张氏骂自己也就算了,怎么连着那秀才一起骂?
从刚才那一眼看来,阿阮就觉得秀才不是张氏口中的那种人。
张氏嘴也没个把门的,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骂,阿阮忍了他一会儿,却觉得胸口莫名憋着一股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反手就推了张氏一把。
张氏被推懵了,他从没想过阿阮敢反抗,被反推了一把的时候,愣怔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
“好你个阿阮,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我就说你两句,还敢跟我动手动脚了?你看我不打死!”
张氏说着就伸手撸起袖子,低头满屋子找趁手的东西,嘴里骂骂咧咧的,“我今个不打死你,你就不知道这个家里当家做主的人是谁!”
张氏下手一向狠辣,阿阮曾经被他打过一次,三天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见张氏大步往堂前走,弯腰要去拿那烧火的棍子,阿阮身子都在发抖。
可现在害怕也不是个事儿。
阿阮咬了咬牙,伸手将长条椅子抱起来护在胸前,转身就往外跑。
既然张氏要把他嫁出去,那把自己打死了他就一分钱都拿不到!
他不能说话,但是他可以借着邻里的嘴让张氏明白这个道理。
张氏颠了颠手里的棍子,转身就见阿阮往外跑,立马提着衣摆大步追了出去,“贱东西,你今个就是跑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阿阮人好,跟邻里间处的都不错。如今一听到张家有动静,左右邻居都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出来了。
瞥见张氏拿着烧火棍满脸怒气,一副要将阿阮打死的模样,大家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七手八脚的过去拦住张氏。
“怎的又生这么大的气?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阿阮过两日就要嫁人了,你把他打伤了万一人家不同意娶了可怎么办?”
“你可别说把阿阮卖进窑.子里,你家女儿将来可是要考状元的人,到时候皇上给她和皇子赐婚,要是被多嘴的人抖出来她哥哥是小倌,你女儿大好的前途不就都毁了吗?”
“是呀张家哥哥,别跟这孩子计较,反正都是要嫁出去的了,可不能气坏了自己。”
“……”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张氏,不着痕迹的护住后面的阿阮。
张氏刚才是气急了,一心想着打死埋了算了,现在听邻里这么一说,才觉得自己为了女儿再忍他两天就是。
但张氏咽不下这口火气,愤愤的朝着阿阮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将烧火棍往他那边扔去。
众人见烧火棍没砸着人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一两个人扶着大喘气的张氏给他顺气,拥着他进屋,剩余的几个伸手接过阿阮护在身前的长凳,小声问他没伤着哪里吧?
阿阮虽然脸色苍白,但心里还算平静,看着关心自己的邻里,不由得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
自从那次差点被打死之后,阿阮就不爱跟张氏对着干了,有什么就忍着,若是像今天这样忍不住,就立马拔腿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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