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没了韩氏,不仅未见衰落反而气象更新,港口比之前更繁华,百姓的生活也比往昔更加富足。

而韩氏当初却信誓旦旦地对百姓们说,朝廷若是掌控了此地,必定会将之前没收到的税赋在短短几年之内尽数捞回来,到时候别说是丰衣足食,能凑活度日便该谢天谢地。

而事实则证明韩氏不仅在聚敛上颇有一套,在蛊惑人心方面则更是驾轻就熟。

曾经以渔获买卖为主的港口如今停泊的都是大大小小的货船,倒不是因为朝廷只用区区数月光景便让此地焕然一新,而是因为过去水路的买卖都被韩家人垄断,普通百姓即便明明知道有利可图却不敢染指,而那些纨绔子弟又经营不善,于是十余年间,原本江东数一数二的港口竟然江河日下——而如今百废待兴,新朝伊始便有圣旨免去武陵水运码头三年赋税,于是短短时日内,此地便重焕生机,一时间竟与江北的山阴、弋阳难分轩轾。

唯一与往日不同的是,原本停泊岸边的花船此刻却远远地离了港凫于江面,原因无他,只因代行州事的司徒靖家风甚严而已——城中百姓尽皆传言当日风情水榭再入武陵时出于礼貌送了请柬去府衙,不想却被司徒夫人撕成粉碎差人送了回去,接着有人听到府衙内乒乒乓乓地响了一夜,次日天明,那司徒大人便宣布即日起花船只可夜间入港,天明即行。

“夫人,我已经按你说的不许他们白日入港了,为何还不信我?”

“谁知道你是不是惦记着去鬼混!”

“天地良心!娘子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论轻功或不及我,能瞒过你耳目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

“那你总往江边跑什么!”

“娘子......送婚使团北上已有一段日子了,按理说北周早该将此事昭告天下,可至今没有半点消息,我担心他们会否另有所图......”

“又是为了这些,烦死了,去吧去吧——把那件裘皮大氅穿上,江风硬,小心受寒......”

司徒靖轻轻将妻子揽进了怀中,褚竞雄虽然面露着几分心不甘情不愿,却依旧顺势倒在了他的胸口——若无十分的眷恋,又何来三分的哀怨。

半晌之后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褚竞雄细细地为夫君系上了大氅的绊绦,又拿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食盒,里面早已备下了热菜和靓汤,底部的铜匣里是满满的银丝炭,足够让这些饭菜在几个时辰里都保持着温暖。

因为司徒靖今夜必定又将夜宿军营,自到武陵,他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江防营度过的,偶尔回家看看娇妻爱儿也不过逗留数个时辰或者一半天,稍作休息缓缓衣服便又急急而去,一如现在。

“参见大人!”

“免了,今日如何?”

“回大人,一切如常毫无异状——只是......探子回报,柳慎之似乎在拆除水寨,而且从前天起他们的战船便再未照常巡江了。”

数月前,柳慎之自并州出兵东向,在冀州以北沿江扎下几十座水寨,屯兵足有数万,大小战船近千艘,俨然有顺江而下取武陵之意,这也是段归和司徒靖对武陵放心不下的原因所在——段歆柔指明要叶浚卿送嫁,其中的涵义他们或多或少都能猜出几分,换做谁恐怕也狠不下心横加阻拦。

乍闻柳慎之在拆除水寨,司徒靖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和亲之策到底还是有了些作用,北周朝堂之上主和的声音终于压过了主战的狂热,未来最少又可以有十年的太平。

司徒靖本来应该为此感到欣喜,可一种莫名忧虑却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入夜之后,江上的寒风更甚,司徒靖的忧虑也更甚。

水寨沿着江岸滩涂而建,与武陵港比邻而居,进可北上制敌,退可保武陵港无忧,如此安排可谓天衣无缝,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万一。

随着夜色渐深,十余条描金彩绘的花船自江中缓缓驶来,沿岸水寨的守军没有半点防备只因连日来皆是如此大家早已经习惯。

殊不知这一次花船之上暗藏的不是风月而是刀枪。

一条瘦高人影身披一袭黑鸦羽氅立于船头,他看起来似乎很虚弱,披头散发之状更是好像一个垂垂老矣的巫师,只是他按着剑柄的手却是非比寻常的修长干净,每一分指甲都细细修剪过,两只眼睛更是如同鹰狼一般杀机凛凛。

司徒靖当然不知道危险正在逼近,因为他此刻正在帐中享用着妻子亲手准备的晚餐,虽然饭菜已经放了几个时辰,但依旧温热如初,色香味也丝毫没有半点的衰减——因为褚竞雄的厨艺实在仅能填饱肚子而已,已没有太多可以下降的空间,只是司徒靖对此甘之如饴每日不可或缺。

刚刚举起筷子,便又是一阵不安袭来,引得司徒靖的心脏一阵狂跳不止——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自来武陵之日起便愈发频密。

“来人!”

“都护大人,有什么吩咐?”

“吩咐下去,就说今夜雾大,来往船只一律不许入港停泊,以防不测——已经入港的,派人细细查验,如有不妥即刻拘押。”

“......大人,那些花船?”

“一律照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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