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符县衙,一片梆鼓声中,厨房烧水,茶房煎茶,吏员们画卯完毕,各归三班六房。
这是今日的第二梆,有五声,名曰“臣事君以忠”。
签押房里,书吏们准备着当天县官要处理的公文,又准备把昨日签发的公文分派。
黄时穿过长廊,听到衙役们正聚在一块说话。
“太年轻了吧?望着威风,听说没比我家娃儿大几岁。”
“我家娃儿比他还大三岁。”
“哈哈,费班头,你家幺女年纪不正跟他合适?”
“想啥呢,人家是官。”
“这不说着玩吗?”
“去你的,老子看不上他。”
“亏得县令将他弄进去了,今日还要出城督粮,一堆事,哪个有耐心陪他傻站。”
“不弄进去也不睬他,我们只听房主薄的……”
黄时明白他们又在嘀咕谁。
那李县尉也是个没眼力见的,看不出大家都不接纳他,到任半日就自顾自地插手县衙事务。
想着这些,黄时一路出了县衙,拐进石门巷,他在一间宅子前停下来,叩门。
“吱呀”声起,门打开,名叫“姜饭”的独臂汉子探了头。
“这么早就到了,进来吧。”
“鲍哥哥呢?”
“昨夜喝醉了,还未起来。”姜饭领着黄时进了门,道:“你放心,我们把姓李的往死里得罪了就是,懂的。”
黄时笑道:“哥哥们做事,小弟自然放心,就是想躲在后面看看这事闹起来。”
两人走过院子。
只见几个汉子在院中活动,断腿、断手的都有,就没几个乎的。
一路打了招呼到了主屋,鲍三正好光着膀子爬起来。
见这膀大腰圆的身体上是伤疤,如一条条蜈蚣,黄时不由直了直眼,暗道这鲍哥哥还是壮的,就是肉有点松了。
“来了,里面坐吧。”鲍三道。
他瞎了一只眼,看人时微侧着头,目露凶光。
“谢哥哥。”黄时进屋坐了,赔笑道:“哥哥,衣服还是披起来,莫吓坏了李县尉,他不敢闹。”
“知道。”鲍三随便拿了件衣服披了,拍了拍肚子,神情落寞。
黄时又道:“也请院子里的哥哥们都往屋里躲躲,不然李县尉来这见了,万一猜到……”
“老子做事还不用你多嘴。”
“是,是。”黄时面露尴尬,惶恐不安。
鲍三上前拍了拍他的脸,道:“老子说话就这样,别往心里去。”
“是,小弟敬重哥哥,不往心里去。”
他们就这般干坐着,只等李瑕找来。
良久,姜饭打了个哈欠,道:“怎还不来?”
“快了吧。”黄时道,“那李县尉该是去县里租民舍了,但我已打过招呼,不会有人租给他。”
姜饭问道:“他要是在驿馆一直住下去呢?”
黄时道:“哪能啊?特地交代了驿房,只给他一间房,那许多人呢,能熬几天?而且今日也不让他住了,长宁军探马要住。他该来这里看看才是。”
“这不没来吗?”
“哥哥们别急。”黄时道:“昨日,他已经查到你们这十二个皂隶没上衙,定以为是房主簿吃空饷、或私养你们。为了住处、为了查此事,他一定会来的。”
姜饭道:“那就等着,等他到了,我啐他一脸。”
鲍三道:“怎样都行,肯定逼他和我们打起来。”
“好。”
鲍三拍了拍膝盖,道:“听房主簿说,谢方叔去相之后,余晦也滚蛋了?”
“是。”
“一口恶气总算下来一半。”
黄时道:“听说是丁青皮扳倒的,这李县尉就是丁青皮的人。”
“也是狗贼,由这种狗贼扳倒谢方叔、余晦,更辱没了节帅。”
“就是。”姜饭道:“哥哥,前两天听房主簿说这消息,我这心里反而更堵了,朝堂上狗咬狗,到现在还没给节帅翻案。”
“我听这姓李的来任县尉就恶心。节帅被逼死、被抄家,至今官府一句公道话没有,来个丁青皮的人耀武扬威,拿狗咬狗当功劳,真他娘……啐!”
黄时眼看着那一口浓痰啐在地上,忙道:“哥哥,一会也别下手太重了,万一打死个官,事情就不得了了。”
鲍三道:“但我昨个想了一夜,这事还有不对。”
“哪不对?”
“节帅的冤屈还未洗刷,我们又是节帅身边的旧卒,房主簿增设公吏名额养着我们这几个残废,确实是触了律法。那姓李的若查到,上奏朝廷,怕给房主簿添麻烦。”
鲍三话到此处,独眼中凶光又是一闪,道:“这样,我一刀剁了那姓李的,要问罪,问我一人。”
“别!千万别!”
黄时吓了一跳,如坐针毡,忙站起来道:“哥哥万万不可真杀了他。你听我说,房主簿根本不怕李县尉捏这把柄,余节帅是冤死了不假,但这里还是川蜀!在川蜀谁不念余节帅的恩义?
房主簿上次就与哥哥说过,他敢养着你们,就是史知州也是同意的。史知州曾亲口说过,在他治下,谁敢动余帅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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