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吾子。”觪微笑,作揖还礼。子鹄命守卫让开道路,御人扬鞭,车驾缓缓驶入宫城。
卫伯王孙牟在正宫中与我们相见,几年过去,他的样子没什么改变,精神奕奕,面色平和。
看到觪身旁的我,王孙牟颇为意外:“甥女也来了。”
我上前见礼:“杞姮拜见舅舅。”
“甥女勿须多礼。”王孙牟虚扶一把,含笑地看着我。这时,他的目光落在我穿的斩衰上,凝住,唇边的髯须动了动。稍顷,他看向觪,深深地叹下口气,道:“我同母之手足,唯汝母而已,现下独我一人。”说着,他眼圈微微泛红,神色间染满伤戚。
“舅舅节哀。”觪低声揖礼道。
王孙牟略略侧头,举袖拭拭眼角,再转回来,对我们笑笑,道:“尔等远道而来,舅舅却这般失态,罢了罢了!”他命寺人上膳,邀觪和我坐下。
席间只有三个人,王孙牟解释说卫伯夫人身体不大好,到乡邑中休养去了;太子衍和公子顼正在宗周的辟雍中受教,还未归来。
“太子丧中来卫,不知所为何事?”洗漱时,王孙牟问道。
觪在座上欠身:“实不相瞒,觪此来乃为寻人。“
“哦?”王孙牟讶然:“何人?”
“不知舅舅可听说过农师散父?”
“散父?”王孙牟一怔。
“正是。”觪颔首,诚恳地说:“两年来旱涝相加,杞国微小,再不堪经受,觪无奈之下,想起散父。两年前,觪无意中在卫见到一渠,与丰渠甚为相似,故妄猜散父在卫,特来探访。”
“如此。”王孙牟眉头微微皱起,道:“只怕太子白来一趟。”
觪吃了一惊,与我对视一眼,问:“舅舅何出此言?”
王孙牟道:“卫国之渠,确为散父所修,不过。是在灭商之前。”
我和觪望着他,仔细地听下去。王孙牟说,当年,文王用散父在丰开渠,庄稼收成甚为可观,轰动一时。消息传到商王帝辛处,引起了他的兴趣,便将散父召到了当时还叫“牧”的朝歌。据说那时散父很得帝辛的欣赏,特地在牧野和济水边的滨邑各赐给他一片田土,任他试验钻研。后来,周人伐商,周师攻入牧,帝辛自尽,散父却也从此失踪了。
“滨邑也有渠?”觪问道。
“然也。”王孙牟说:“散父其人,我过去也曾好奇,打听许久,只得知其修渠之地,他下落却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为商纣所杀,有人说他死于乱军,也有人说他随商人逃难远去。”
“如此。”觪说,脸上掩不住的失望。
我看看觪,问王孙牟:“散父可曾将所学教授于人?”
王孙牟摇摇头,道:“不曾,是以天下通此术者唯散父。”
我微微点头,心想也是,如果散父有传人,觪就不必这样艰难地寻找了。
堂上几人沉默了一会,觪与王孙牟不再谈散父,转而聊起时事。
说起大涝,王孙牟道:“今年雨水不断,夷人之地洪水泛滥,近来中原竟也有逃荒来的夷人。”
夷人?我想起路上旅馆中那几人的谈话。这个时代,国与国之间很少接壤,存在着大片的荒地,想要穿行各国间并不困难。
觪问:“吾闻有夷人作乱抢掠之事,可确切?”
王孙牟点头,说:“抢劫皆因饥饿而起,夷人分散,只三五成群,尚不足为虑。各国乡邑已是严防,待大蒐之后,我自当率殷八师驱赶。”
“大蒐?”觪想了想,道:“觪曾往虢国,虢子言及几日后,舅舅将与诸侯行猎于野,大蒐可是在此之后?”
“正是。”王孙牟笑道:“天子命殷八师会同成周八师大蒐于雒,行猎之后,我即率师往成周。”
觪颔首。
散父没找着,这趟卫国之行似乎真的是白来了。
觪正在孝中,并不打算参加射猎。第二天,当宫城外响起迎接诸侯到来的阵阵鼓角之声时,我和觪正讨论着回杞的事。
“此番返国,我等不必绕路,也不必在虢停留,沿周道,不出十天,便可至雍丘。”我说。
“嗯。”觪应道,双眼却望着外面,不知在想什么。“姮,”好一会,他转过头来:“为兄仍想寻那开渠之术。”
我诧异地看他:“依卫伯方才所言,散父已是无望,阿兄意欲何为?”
觪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为兄仍想往滨邑,看过才甘心。”
我瞅他:“卫伯既早已寻访,滨邑也不过有渠罢了,阿兄此去又何益之有?”
觪拍拍我的肩膀:“便是往滨邑留宿几日也好,或许可悟出些道
我睁大眼睛:“阿兄要自己来?”
觪笑了笑:“为兄说或许。”
我点点头。先不说能不能成功,难得出来一趟,多待几天我倒没意见。
事情决定下来,两人打算去见王孙牟。不料,还没出门,就听寺人来报,说虢子已至庭外,欲进来拜访。
虢子?我一愣,看向觪,他脸上很快恢复自若,吩咐将虢子请进来。两人回到堂上坐下,没多久,只见一人风尘仆仆地登阶上堂,正是虢子。
“国君。”觪起身相迎,与之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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