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自愿?
那真的是一个很无聊的故事。
岑明止偶尔回忆自己过去的二十九年,在遇到言喻以前,能算得上好的日子实在不多。他是单亲家庭,母亲赌博成性,被亲戚们拒绝来往。这样的家庭环境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打工是家常便饭,读书是改变人生的唯一出路。
没有经历过贫困的人没办法感同身受,也不会理解穷到底是多么惨烈且无能为力的一件事情。钱可以让人活,也可以让人死,没有人能够从岑明止如今西装革履的体面下联想到他的过去,想到他在笔记本上记下的每一笔账,想到那一笔账上的每一块钱都要反反复复地算,算到实在没有办法。
也曾哀求母亲戒赌,得到唯唯诺诺的回答。
没过多久却又接到要钱的电话,数额越来越大,利息越来越高。
大三的暑假,母亲跳楼,岑明止接到电话赶回来,尸体已经拉走,只剩地上的血迹,和血迹外围圈起来的的白线。
房东是个好人,没有索要赔偿,但债太多了,三十三万,对于如今的岑明止并不算多,但对于二十岁的岑明止来说是天文巨款。
成绩再好,也无法成为银行贷款的凭证;打工再拼命,店主也不会因为你比其他人勤快,就愿意借钱给你。
要么算了吧,岑明止想,活着太累了。
言喻就出现在这样的时刻,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想要上一个体面的大学,除了塞钱别无他法。
“你妈妈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个奖学金是外面企业赞助的,我觉得你可能用得上。你的成绩也符合对方的要求,你看能不能抽空回来一趟,签一个合同?”
岑明止接到辅导员电话,要他回校领取助学金。辅导员语重心长,于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为了把言喻塞进学校,老爷子主动提供了两百万援助困难学生。除了每个月可以领的生活费,条件差但成绩好的还可以申请贷款,签上劳动合同,毕业以后进公司工作还债。
这样的合同看似冠冕堂皇,其实难免霸王条款,签死的八年合约,极低的就业起薪,但当年的岑明止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十七岁的言喻坐在他面前,很年轻,但已经足够高,足够英俊,和他这样惨淡的人截然不同,轻易就能燃起他熄灭的心火。
岑明止并没有一见钟情,但从那以后许多事情都成为命中注定。他曾不知天高地厚,曾有难以启齿的隐秘心思,以为他和言喻的关系会不一样,以为自己能够成为不同的那个人。
一杯带药的酒喝下去当然不至于神智无,他是自愿被言喻带去酒店,也是自愿把生命和言喻交缠在一起。
岑明止知道所有的前提,也知道可能的结果。
他在历经的往事里不甘过,不愿过,努力过,失望过,也试图放下过。最后变成现在这样,他依旧爱言喻。爱言喻对他来说似乎是唯一的办法,只是那爱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消磨,在漫长时光中被缓慢地锉去棱角,变得不再尖锐,不再激烈,也不再非如此不可。
那一夜岑明止与江楠并排床榻,在房间浅淡的泉水味道中睡去。
梦里他又见到了十七岁的言喻,挑起眉时张扬的笑容,真当是少年好时光,不曾染尘霜。
可惜不复往。
第二天要回国,飞机在下午三点。酒店的司机等在外面,送他们回新千岁机场。岑明止要收拾自己的东西,也要去和酒店负责人道别,江楠主动接过任务,去隔壁叫言喻起床。
他跟着言喻已经超过半年,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实际上非常能察言观色。岑明止对他笑,说谢谢,江楠看出他眼底一瞬间的放松,一时又有些感慨,期待给错了人,实在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岑明止昨夜睡得还好,身体却依旧疲惫,强打精神去与负责人道别。
这一趟心力交瘁的日本之行终于就要到此为止,阿寒湖的美丽一如昨日,岑明止路过窗前时想起,这应当是他在言氏的最后一趟出差,此后公司好坏,都和他不再有关。
回房间取行李箱,江楠已经回来,托着腮坐在矮桌旁,一脸若有所思,岑明止走过去,问他:“言喻呢?起了吗?”
“起是起了……”江楠犹犹豫豫:“我进去的时候,昨晚那位白经理也在呢。”
“……”岑明止提行李箱的手在空中一顿,随即如常,把箱杆拉起。
是一起住了吗?
江楠去时不过早晨七点半,大约也没有人会这么早到别人房间来做客,白幸容为什么会在那里,答案不言而喻。
“不过他们是分开睡的。”江楠怕他伤心,还在亡羊补牢:“他说言喻喝多了。”
岑明止笑了一下,神色平静,好像早就习惯。他将两人行李箱提到玄关,问:“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出发,早饭吃过了吗?”
江楠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嘴唇开开合合,一个安慰的字也说不出来,最后抓了抓头发,说:“……还没。”
“那就跟我一起去吧。”岑明止半低着头,推高下滑的眼镜:“不用等他了。”
再见到言喻是在酒店门口,岑明止和江楠到得稍早一些,站在门外,见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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