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流言蜚语都带着翅膀,巴掌大的安门县,史明还没逛完一圈,自己把杜勇打了的事就已经传了几遍,甚至还有煽风点火说骑着杜勇打得他五脏具损。史明这会正一肚子牢骚低头自叹着风言风语的厉害,刚进自己的府门,一个老头就急匆匆迎了上来。
“臭小子你出去巡个街怎么还把人给打了?”祝善文一手攥着书卷,一手指着史明的鼻子。
“是打了。”
史明无奈的搓着鼻子,面前的脸庞瘦弱,稀疏的花眉紧皱、发白的长须颤抖,这就是自己这位老师生气时的样子。一个被封建且严谨的经史堆出的老顽固,把礼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这回免不了要被他一顿说教。
“你堂堂一个……算了,不提那事。”祝善文话说一半甩了甩袖子,表情顷刻又恢复严肃:“《大学》一书中有言‘君子有大道’,你刚上任就把‘礼’字毁了个通透,怎得民心?”
“以善至者待之以礼,以不善至者待之以刑。”史明顶完一句知道对方肯定又要捂着胸口大喘气,急忙又卖乖上前扶着祝善文。
“老师,十年前史明还是屁娃的时候你都没能占到嘴上便宜,现在更不可能了,哈哈。”跟史明一个年纪的瘦削青年从厨房里探出半个头。
“程吉钰你给我把头缩回去,当年就应该让史明这臭小子用弹弓把你的屁股打烂。”祝善文吼了一声。
看着这一对老小活宝,史明只能抿嘴偷笑。
说说这两人为什么会在安门县,祝善文是老了才想着四处游历,听说史明中了状元就马上收拾行李想要上京沾沾光,谁知又被贬到安门县当知县,只好又半途改道跑过来,中途还捎上了程吉钰这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当年的屁股受的伤转移到了脑袋,有着能在京城买几十套房的家势却要来安门县这种小地方,说是凤栖枯木也不为过。
“你小子还在偷笑。”祝善文用书卷轻敲史明的脑袋,“一个知县当街打百姓怎么得了?中庸第十四篇中有提……”
史明叹气说:“你当初过来说是当我的管家兼辅佐,我答应你也不是让你来给我上课,你不用每天都在我耳旁读经义诵春秋。
为官不为纸上官,书里的东西现在对我的作用不大。”
“你说的屁话,先人智慧皆载于书,书中道理上可供参圣上言表,下可用至百姓民生,怎么就对你作用不大了?”
得,跟个老顽固谈变通难于跟大海谈干涸,史明不想跟他玩辩论,只能附和着应是。
“你不想家吗?”
话题转得突兀,史明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我来找你之前,你老爹托我写了封家书给你,今天帮你收拾房间时发现你连信封都没拆开。”
“我大概能猜到信里的内容,无非是劝我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之类,他肚子里的辞藻浅薄,还能有什么话能说。”
祝善文叹了口气道:“你高中状元,本应有一个月的时间衣锦还乡,你回到坪东县就待了三天的时间,除去跟乡亲们走访客套的几个时辰,你在家里不过是睡了两个晚上,之后又匆匆赶到这里上任。
你老爹固然是个混账,可生育之恩堪比神赐,怎么说你都应该多待两天,哪怕跟他没有交集,四邻也会因你而对他改变不少看法,至少他脸上有光,也能把弯了半生的腰杆子挺起来些。”
史明不置可否,摆弄着垂在头顶的桃枝回答:“他的腰杆可从没在我面前弯过,除了在向我甩鞭子的时候。
对我来说我欠他的只有生情,没有养育之恩。从我能记事起就开始和地里的庄稼打交道,在那个家我不过是用劳动来换取一日三餐。”
“朝夕相处了十几个年头,他总归对你有感情的,只是不太会表达,县里传回你高中的消息时,他脸上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灿烂。”
“是吗?”史明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男人开怀大笑大笑的场景,但很快被一副提着鞭子怒骂的画面替代。
“我出来时把所得的赏赐全都留给了他,在花光所有钱银之前,他应该还不会再想到我。”
“有时间还是回去看看,家里固然不比官场复杂,但越是这种细枝末节越是费人心神,就像丝线缠成一团的时候,处理不好就会变成一个个死结。”
史明应了一声,然后走回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房门。
……
朝阳微吐,庭间的几棵桃树在末余的几缕春风下终于掉光了最后的粉瓣,史明看着桃枝上残留的花蕊满意的点头,再过两个月应该就能结出果实。
“大人,宋先生过来了,陈捕头已经安置在他那边好让我来禀告。”衙役过来后先是拱手说完一句,又凑到史明耳边道:“上次宋老头骂陈老大是莽夫,陈老大故意让他在巡捕房里看鞭刑。”
史明听到这话差点手抖折断桃枝,这陈峰还真是个莽夫。
“一把年纪了不经吓,把他带到书房。”
等史明从府上走到衙门里的书房时,陈峰和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正用眼神对峙,虽然陈峰是站在一旁而老头端坐捧着茶杯,但看样子还是陈峰胜了一筹,老头估计被鞭刑的场面吓得不轻,好几次想装作无恙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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