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大的嬴荧玉爬上这个石坡,坐在上面乘凉,看星星,捉虫子,打草结。

如今一看,那坡也不过三米多高,小时候觉得可是谁都发现不了的高地呢。父王一定也是心疼儿子,所以自己和哥哥在这里的时候,他从来都不来找。要不然就这高度,怎么可能找不到。

嬴荧玉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上面的草长得十分凌乱,但石头上的野草长不高。她站着可以看到低矮裙楼的屋顶,将整个太子宫殿尽收眼底。嬴荧玉找了一块适合坐的石头,坐了下去。看着萧索的太子宫殿,心中那幼时的模样在心中翻江倒海。

如今,父王不在了,再过两年,母后也要仙去。她最亲密的哥哥已经是大秦国的国君,比起从前更加沉默寡言,就像父王一样,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她的心再也没有可以随便交付的对象了。

嬴荧玉究竟是个女子,是个心中以爱为天的女子。想起这一切,她的眼泪又拼命地滴落下来。如今爱上玄绫,比之卫鞅更甚,就像一个诅咒一般,令她觉得痛苦。

嬴荧玉坐在石头上吹着冷风,不知时间的流逝。忽然,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警觉地回头,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太子深宫之中,怎么还有别人?

一个熟悉的身影爬了上来。

“叱嗟,公主你怎么在这里?可吓死我了。”巫辛看到一脸泪痕的嬴荧玉吓了一大跳,手上的两大壶酒差一点砸在石头上。他是楚巫没错,但是对鬼神怎么的还是有些害怕的。

看到是巫辛,嬴荧玉这才放松下来。他还真是永远都能在自己狼狈的时候出现搅个局。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孽缘。

“你到这里来干嘛?太子深宫是你可以来的吗?”

“我哪知道这里是什么宫啊,我就过来喝喝酒看看风景。”巫辛回嘴道。好像完不害怕嬴荧玉治他的罪,整个人笼罩着吊儿郎当的气质。他走到嬴荧玉旁,把酒放在了一块石头上,从袖口摸出了一个碗,居然还有一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小菜,看起来还真的是很惬意。

嬴荧玉就是看不得巫辛那惬意的样子,看着就来气。“你换个地方喝酒看风景,这地方本宫占了。”

“别呀公主,这样吧,你先来,自然是你的地盘。但是我带了酒呀,这么冷的天气,你一直坐着可是要受寒。不如我分你一壶,你也分我一块地儿?”巫辛那张好看却欠扁的脸在嬴荧玉的面前晃动,真叫人搓气。

不过,他说的也对,嬴荧玉本质上还是亲人的,自己一个人越想越想不开。巫辛的出现倒是打破了她刚刚的伤怀。见巫辛如此会享受,嬴荧玉觉得喝他一壶酒分他一半地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点了点头,算是成交了。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嬴荧玉继续想着事情,巫辛则很舒适地边喝酒边吃小菜。然后把很男人地把碗让给了嬴荧玉,让她就着碗暖暖身子。

忽然巫辛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公主刚刚可是一个人在这里哭?看你这眼睛肿的。”

嬴荧玉白了他一眼,刚看他顺眼一点,就要揭穿自己。“关你什么事。”

“跟我说说呗,我不告诉别人。”巫辛笑着说道,并没有把嬴荧玉的嫌弃放在心上。

“你能告诉谁?这宫里你要敢说我的闲话,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那不就成了。你一个人哭得那么难看,还不如说出来让我给你排解排解,也好报答你救我之恩啊。”

“你说谁难看!”嬴荧玉还真不信这个巫辛不怕死,次次出言不逊,是觉得凭着自己一张俊俏的小白脸,自己不舍得杀么?敢这么跟公主说话。

“辛失言啦。公主天生丽质,怎么会难看呢。”巫辛调皮地说着。

倒是因为他的插科打诨,嬴荧玉刚刚的悲伤之意没有那么浓郁了。她并不打算告诉巫辛具体的事情,只是,若有人可以倾吐倾吐情绪,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微风阵阵,烈酒入愁肠,似乎特别适合敞开心扉。大概也是巫辛没有个正经,反而能令人说些伦常之外的事情吧。

“像你这般能看透天命的人,大概是没有苦恼的吧?”

巫辛顿了顿,看向嬴荧玉。虽然她并不活泼,但一直都还算得阳光开朗,此刻如此低沉倒是少见。“当然有,你对天命的理解与我对天命的理解不同。”

“哦?愿闻其详。”

“我怎么会没有苦恼呢?我若没有苦恼也不会从那么远的楚国到这鸟不拉屎的秦国来。楚巫确实有上窥天道的天赋,为百姓社稷为皇室占卜,自然也有一套完整体系可以研读,形成自己占卜的习惯。但是天命,又岂是这么容易被我们所知道的。”巫辛苦笑了一下,“要是都能知道,还需要占卜做什么。楚巫就是世间的神了,为什么不自己称王。”

“有些道理。你说事归说事,不要总出言不逊。”

“哈哈。凡事能算的不过是沧海一粟,面对的才是浩瀚星辰。即便是楚巫里最富盛名的人也不敢说自己看透了天命。我们啊,不过只是在触摸它的胡须便开始猜测它的形状罢了。有时候猜得对,有时候猜不对。”

“不过呢,我比别人猜得准些。”巫辛三句离不开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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