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先生说的太对了!”韦兴接过话茬。“确实好景不长。永乐八年,权贤妃随圣上远征鞑靼,回程路上,突发重病,暴薨于山东临城,年仅十九岁。”

朱高煦道:“是啊,孤记得,当时父皇伤心欲绝,后来见到前来致祭的权贤妃叔父权执智时,竟悲痛得泪流满面,一时说不出话来。”

韦兴问:“宫中的吕妃,殿下也有印象吧?”

“当然有,”朱高煦道。“她也来自朝鲜,与权贤妃一道被黄俨选回来的。所谓五美,吕氏就是其中的一个,当时只有十六岁,一开始封的是婕妤。人长得不错,只是争强斗胜,过分张扬。”

“事情就出在这个吕妃身上,”韦兴道。“宫里有个朝鲜宫女,也姓吕,家里是做生意的商贾,大家便称她贾吕。不久前,这个贾吕受了吕妃的几句训斥,气愤不过,竟举报说,十年前权贤妃是被吕妃串通太监与银匠毒死的!”

朱高煦吃惊:“这还不捅了马蜂窝,父皇信了?”

“信了。圣上大怒,处死了受到举报的太监与银匠,对吕妃施以酷刑,用烙铁烙了足足一个月,活活折磨至死。与吕妃一道从朝鲜来的任顺妃也心生恐惧,自缢身亡,宫内受牵连被处死者多达数百人。”

“杀些人,让大家懂点儿规矩,这也是必要的。”朱高煦明白,杀人立威,这是皇家最基本的行事原则。

韦兴接着说:“可事情还不算完。又有人告发:那个举报吕妃的宫女贾吕和另一名宫女鱼氏,与宦官私通。”

“私通?”

“所谓私通,其实就是对食。太监与宫女相互照顾,相互慰悦。”韦兴解释。

“这个孤知道。太监与宫女对食,就是个过家家,乃宫中常有之事,父皇一向睁只眼,闭只眼,并不多问啊。”

“是啊,圣上对这种事一般不过问,甚至默许。可此时圣上宠爱的王贵妃刚刚薨逝,他心情很坏,闻此报告后勃然大怒。”

“那是贾吕和鱼氏活该倒霉,赶上父皇心情不好。没听说过么,天子之怒,血流千里!”

“贾吕、鱼氏惧祸,双双上吊自杀。由于先前被告发谋害权贤妃的吕妃,与告发吕妃、后又被他人告发的贾吕,都姓吕,此两案便被连在了一起,并称二吕案。”

“诛杀的诛杀,自杀的自杀,父皇也该消停了。”

“消停就好了。”

“怎么,还没完?”朱高煦惊诧。

韦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且呢!圣上不肯就此罢休,兴株连之法,拘捕了与贾吕亲近的宫婢,亲自审讯,看是否有其他阴谋。宫婢熬不过酷刑,竟诬称后宫有人要谋害皇帝。这一口供愈发激怒了圣上。于是,接连有更多的人被抓,更多的人屈打成招。百连千扯,自认‘谋逆’的宫婢侍女,前后竟达两千八百众之多!”

“嚯!父皇如何处理的这些嫌犯?”

“圣上降旨将她们统统凌迟处死。就连当年与权贤妃一起从朝鲜来的李昭仪也没能逃过,朝鲜妃嫔只剩下了平日谨言慎行的丽妃韩氏和美人崔氏。”

“不治便罢,治则定要治到底,这很像父皇的性格。”

“行刑时圣上亲临刑场监刑,经常还亲自操刀。”韦兴补充。

“这就有些过分了。”

“是啊,”韦兴道。“一个名叫金凤的北直隶宫女受刑时竟口出不逊,辱骂圣上。”

“骂什么了?”

“臣不敢言。”

“不说也罢,死到临头了,说的无非是些疯话。”

“宫女的疯话却气坏了皇帝。他更加恼怒,令画工画了一幅贾吕与宦官相拥的图画,遍示内宫。”

“这又何苦呢,岂不是辱人辱己?”就连一向厚颜的朱高煦都为父皇这种变态行为感觉臊的慌。

“是啊,事后圣上似乎也自觉不妥,恐怕这就是他急于离开南京,到北京去的一个原因吧?”

“呵呵,他也有心虚的时候。”

侍女吴莹走到朱高煦跟前,俯身轻声道:“娘娘让殿下少喝点儿,早些歇息。”

她是个文静的姑娘,深得王妃信任。

朱恒会意,道:“殿下长途跋涉,想必乏了。大家再敬殿下最后一杯,然后送殿下回宫歇息吧。”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

(本章完)